大殿之上,百官皆匍匐在地,唯一人身子微曲站於百官之首。
“皇上,且不說沈家一門謀反之事尚無定論,人證物證皆有待考證,單憑皇後娘娘多年來一直盡心輔佐皇上,將**打理得井井有條,便不能如此草率地廢後。況且天下百姓無一不知皇後曾隻身潛入敵方軍營,智救聖駕,如今,天下皆傳頌帝後伉儷情深,皇上此舉,該是要讓天下百姓寒心啊!”
趙秦向前一步,拱手,“皇上,臣懇請,三思而後行。”
百官伏身皆呼,“皇上,三思而後行。”
趙秦心下一陣感慨,當年自己看護的孩子坐在金鑾殿上竟是越發覺得生疏了,沈清那個孩子自己也知道,對皇上不可不說忠心不二,當年懷著身孕便敢一人闖進敵營,這是何等的勇敢與果決,一路的顛簸與打鬥終是未保住腹中胎兒,她卻拚著命將事情壓了下來,隻怕在兩軍對峙之時亂了自家陣腳。
這般,如何能叫人不憐惜,沈家一門皆忠烈,密謀造反之事更是子虛烏有,奸人陷害。莫非…趙秦不敢想下去,身上忽起一陣刺骨的寒意,江山初定,自是容不下功高蓋主之人,是從什麼時候,曾滿腔仁愛的孩子變得如此殺伐果斷。
“趙叔,他是下定決心要廢後了。”大殿之外,女子的聲音依然沉靜淡然,腳步隨聲而至,女子先是向趙秦微微福禮,便轉過身,直麵金鑾殿上一抹明黃:“既然皇上主意已定,本宮又豈有不從之理。今日,在這大殿之上,百官為證,沈清,除籍皇譜。但是…”
沈清抬眸,看向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心下一陣刺痛,當年自己便是被這雙眼睛所騙,甘心地呆在這囚籠之中,如今,是自食其果的時候了。眼中驟然迸發出的堅毅讓高台之上的男子微微一愣,“沈家家訓,誓死忠君!謀反之事,望皇上明察。”
“宣旨,皇後私闖朝殿,有幹政之嫌,此乃一罪,治理**無方,此乃二罪,至今無所出,此乃三罪,即日起遷出鳳棲宮,打入冷宮。退朝~”
男子站起,轉過身,便再也沒有回頭。
沈清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毅然如斯的背影,心下一陣絞痛,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逆流而上直逼淚腺。可她硬是將酸痛逼了回去,嘴角終是牽出一絲微笑,轉過身,“趙叔,父兄和沈家上下日後要麻煩您照顧了。”
沈清是從心底裏尊敬著這位宰相的,當年先帝遇難,臨危受命,他僅憑一人之力將皇子扶持長大,後來更是他苦心地聯係一眾老臣,才有了今天的收複江山。這功不可謂不大,可任誰也知道,他是最不可能背叛皇家之人,可是沈家呢?沈清隱隱感覺到心上一陣陣的疼痛,他終究是不信沈家,憑她如何表忠心也去不了他的疑心,究竟該怪誰呢?怪沈家這一代出了三位肝膽忠烈的將軍,怪身家兵權過重,不!怪隻怪是自己做的皇後,怪自己錯付真心,若不是自己,三位哥哥如何會上戰場隻為自己妹妹在他麵前有至重的地位,若非自己,父親何須棄了愜意的桃源生活重掌兵權,若非自己,母親如何會因思慮過重而病倒,若非自己,沈家一門早該在某處愜意快活地生活,何至於如今被扣上謀逆的罪名,一切,不過因為自己愛錯了人而已。
“諸位大人,沈清在此,不以皇後之名,僅以沈家後人的身份,感謝諸位對沈家的信任。諸位,請回吧…”沈清轉過身,持著一身端莊走出大殿,身後似乎縈繞著剛才自己說的話,淡淡一笑,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黃帳之後,一雙眼緊緊地鎖住大殿之上的那抹身影,直到身影遠離,方才緩過神來,一揮袍袖。
“小樂子,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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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
每次傳旨的時候都是一樣的身後跟隨著一眾人,可是小樂子今天突然覺得身後這些人竟能帶來無比沉重的壓力,他隻抬眼看了麵前緊閉的大殿一眼,心裏是說不出的惶恐與忐忑,他拿不準裏麵那位的心思,更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宣告手上這張明晃晃的聖旨,他心裏對裏麵那位是存了十二萬分的敬意,甚至還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但今天這件事是勢在必行,外麵的人總以為皇上是忌憚著沈家功高蓋主的地位,可自己知道,裏麵的那位主子才是讓皇上上了心的。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皇上突然從噩夢中醒來,滿頭的冷汗,眼神更是可怖,他隻坐在床頭,低低地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清兒,清兒,為什麼會這樣…說完這句話之後猛然抬起頭,眼神迸發出的那一絲不甘和憤怒在自己抬眼的那刻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