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清生下死胎,就被丟在房裏不聞不問多日,幸得廚房一個燒火婆子每天給她遞些吃食,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挺過來的……可憐我的孩兒,到此時才總算看清這個虛偽小人的真麵目。”
“等想明白這些,又過了數日,她終於恢複些許力氣,便提刀出門,將正和小妾尋歡作樂的無恥小人一刀斬下首級,再將府裏所有小妾一一了結以後,才整好妝容邁步出門。城守府大變,所有人亂作一團,待衙門的人趕過來,卻早不見了她的蹤影。”
一世深情,卻錯付於人。陸振陽描述得簡單,卻不難猜出,陸沅清是怎樣至情至性的女子,是以,這其中的慘烈,她遭受的命運,又尤為唏噓震撼。
竹陌越聽到後來,越將整副心思都放在了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身上。隻覺得心跳和血液都在不斷加速,有種說不出的情緒,想要破腔而出。
“正是我輩中人。”與她的激動不同,季原沉寂半晌,此時卻頷首讚道。
陸振陽點點頭,怒極反笑道:“那小人死不足惜,可我卻再未能尋回女兒。剛剛那些,是最後一批逃走的家丁。這裏找不到消息啦,我打算去洛都找那姓劉的父母。他們兒子害了我女兒,就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有本事招惹他天一堡和陸振陽的人,就必須要承擔這個後果!
陸振陽我行我素慣了,可季原久處政治鬥爭中心,卻並非衝動易怒之人。
“陸堡主思女心切,在下能夠理解。劉家雖非高門大族,但洛都乃京畿重地,千萬不可掉以輕心。令愛的事,我也著人幫你打聽打聽,有了消息會立刻通知天一堡。隻盼堡主今後行事,能謹慎些。”季原略作沉吟地道。
這番話,既勸他行事不能過於魯莽,又是真心實意地為他著想。
陸振陽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於此地和洛都都實在不熟,得季原勸慰和承諾相助,他麵色和緩許多,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你們官場上的事,最是複雜,太傅大人公然袒護我這殺人不眨眼的江湖粗莽,不怕有人找你麻煩?”
季原笑了笑,抿下一口淡茶:“無妨,反正也沒人敢來風陌巷找我理論。”
兩人又敘些常話,眼見亥時將過,夜色已深,季原起身告辭。臨行之前,陸振陽提議二人再尋適合時機,繼續今日被打斷的切磋。
季原欣然應允,和他定下八月十五中秋之約。
步出茶肆,街上黑燈瞎火一片,倒映得頭頂的半輪銀月明亮皎潔,季原見竹陌低著頭有些鬱鬱,便放緩腳步逗她說話:
“小丫頭,還在為那陸沅清傷心麼?”
竹陌悶悶地踢著腳下石塊,聲音因為壓抑而顯得有些模糊:“嗯,雖說她那夫君的確該死。但她遭逢大變,要親手殺死自己心愛的人,也很不好受吧。”
“我們習武之人,正該快刀斬亂麻,但‘情’之一物,最是磨人。很多時候,又哪裏分得清楚。”季原歎息道,卻突然話鋒一轉,有些好笑地伸手去點她垂下的腦門:“你這黃毛小丫頭,年紀不大,又懂什麼情啊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