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秦之哲學(2 / 3)

商鞅的重農思想是以農養戰。為了以農養戰,把農強調到了又一個極端。

農戰之民千人,而有《詩》、《書》、辯慧者一人焉,千人者皆怠於農戰矣;農戰之民百人,而有技藝者一人焉,百人者皆怠於農戰矣。國待農戰而安,主待農戰而尊。

聖人知治國之要,故令民歸心於農。歸心於農,則民樸而可正也,紛紛則易使也,信可以守戰也。壹則少詐而重居,壹則可以賞罰進也,壹則可以外用也。夫民之親上,死製也,以其旦暮從事於農。夫民之不可用也,見言談遊士事君之可以尊身也,商賈之可以富家也,技藝之可以糊口也。民見此三者之便且利也,則必避農。避農則民輕其居,輕其居則必不為上守戰也。凡治國者,患民之散而不可摶也,是以聖人作壹摶之也。

這個思想明確,農是為了戰,同時農也可以使民重其居,將民束縛在土地上,民一心業農,什麼也不想,便可以統一思想,便於統治,也聽話。在農業社會,鼓勵農民努力生產增加產量是對的,但是排斥工、商、技藝、遊學既不現實,也不可能。曆史已經發展到了戰國時期,農、工、商、學也已經各有分工,這時將農提到了這樣的極端,排斥工、商,怎麼可能呢?他的這種思想,比早他300多年的管仲還要落伍得多了。管仲就指出:“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尹知章注曰:“四者國之本。猶柱之石也,故曰石民者。”管子還指出,對四民的安排,“處士必於間燕,處農必就田野,處工必就官府,處商必就市井”。各有所事,各有所處,文化發達,經濟發展。商鞅的重農排斥各業,也更排斥人類智慧的傳播,否定甚至敵視精神及思想的作用,既是機械的,也為後世暴君禁錮人們思想言論張本。他在認識曆史發展變化的這方麵顯示了他的智慧和睿智,具有唯物的和辯證的觀點。他在重刑重農嚴法愚民反智反文化方麵,又顯示了無知與殘酷。他曲解曆史,為己所用,采取實用主義方法,將曆史作為他變法的工具,加以改裝。他提出農戰,極端的重農,則是漠視曆史發展的實際而憑空設想的一種個人心理述說而已。戰國的曆史和以後秦的曆史,也並未如他所強調的農戰意圖去發展。

(三)韓非的哲學思想

韓非是秦王政崇拜的人物,其原因在於秦王政讀了他的代表作《五蠹》等篇以後產生了心理的共鳴。

《五蠹》是韓非對商鞅耕戰思想的繼承和發展。他也是從曆史發展變化的觀點來論證法家的思想。他談到曆史的時候,將從古至戰國末期分為上古、中古、近古三個時期: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有聖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之曰有巢氏。民食果蔬蚌奉蛤,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有聖人也,鑽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鯀、禹決瀆。近古之世,桀、紂暴亂,而湯、武征伐。

這種情況是曆史發展中,各個不同階段的產物。但是,曆史已經過去,後人不應去模仿古人的行事。“是以,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他又論述了因為曆史發展變化,於是“事異則備變”。因此,“上古競於道德,中古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因此,國家必須行法,以維持正常的秩序。“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無私劍之悍,以斬首為勇。是以境內之民,其言談者必執於法,動作者歸之於功,為勇者盡之於軍。是故,無事則國富,有事則兵強,此之謂王資。既畜王資,而承敵國之隙,超五帝,侔三王者,必此法也。”國富兵強,是王的憑借。要國富兵強,便要去五種蠹蟲。這五蠹是亂國的五俗:

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以借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其言談得,偽設詐稱,借於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其帶劍者,聚佳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患禦者,積於私門,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謁,退汗馬之勞;其商工之民,修治苦?之器,聚弗靡之時,蓄積待時,而侔農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蠹也。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不養耿介之士,則海內雖有破亡之國,削民之朝,亦勿怪矣。

韓非與商鞅基本是同一論證方法,也就是說以曆史為論證的出發點,而說明不必行古之政,而要用今之法。他對曆史的說明是具有唯物的因素的,認為曆史是發展的,變化的,不應機械照搬曆史上的具體作法,也是辯證的。他與商鞅一樣,也是將法極端化與孤立化了,同樣地否定工商及精神的作用,陷入了機械論。

商鞅講法,韓非則總結了由管子到申不害等法家的學說,將法、術、勢綜合起來加以發揮。這一點,一方麵是法家學說本身的要求。要講法,必須借勢,無勢不足以行法。為了行法,還須有一套詐術,來印證對手的誠信程度,其法是否可行,其勢是否能夠具有威懾力量。另一方麵,他將術提到了認識論的高度來思考。這是由於戰國之時,事情變得更為複雜,必須從考察的實踐中求真實,才能認識事實的真偽。

人皆寐,則盲者不知;皆嘿,則喑者不知。覺而使之視,問而使之對,則喑盲者窮矣。不聽其言者,則無術者不知;不任其身也,則不肖者不知。聽其言而求其當,任其身而求其功,則無術不肖者窮矣。

就是說,對任何事情和人來說,不能隻聽其言,還在觀其行,看其結果,才能證明是否正確,要觀察,並通過實踐,才可以判斷。他說:

夫視鍛錫而察地黃,區治不能以必劍;水擊鵠雁,陸斷駒馬,則臧獲不疑鈍利;發齒吻而相形容,伯樂不能以必馬;授車就駕,而視其末塗,則臧獲不疑駑良。觀容服,聽辭言,仲尼不以必士;試之官職,課其功伐,則庸人不疑於愚智。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了州郡,猛將必先於卒伍。

韓非指出,對於言與事,都應該讓實踐來證明:是好劍,拿出來試試;是好馬,拉出去遛遛;是能幹的官吏,在任上看看;是好將軍,在戰場上練練。實踐是行為語言的試金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這是唯物論的認識論。當然,他的這種認識是在複雜的形勢下得出來的經驗,也是他行術的體驗。但是,他能從理論上給以說明,也算是智慧之思了。

(四)《呂氏春秋》的哲學思想

《呂氏春秋》的成書在《韓非子》之前。韓非的法治思想,專權獨斷僅在秦時興了短時期,而《呂氏春秋》卻引發了漢初的黃老及漢中期武帝以後的儒家尊顯,頗有承續作用。

《呂氏春秋》的龐大體係,勇敢的包容精神,體現了一個大政治家的海納百川的胸懷。它既包囊了墨子的節葬思想,也收錄了商君、韓非的變法改革的思想,還宣揚了孔子、孟子的仁政德治主張,又倡言老子、宋監、尹文的唯物主義的自然觀,兼收了楊朱的養生思想。它的這種包容精神本身便體現了呂不韋的唯物論的思想。他承認春秋戰國諸子的學說的客觀存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確也認為“存在的便是合理的”,相反來說,合理的沒有存在的理由。他尊儒尊道,但並不排斥其他學派,更不是刪削和壓抑,而是在合適的地方給其以發表的機會。能包容的自信心強的體現。如此以來,他的著作便顯得勃勃有生機,盈盈而半滿。這是一種唯物的、辯證的學術態度,幸以它而保存了先秦思想家更多的更豐富的學術思想和學術著作。正是這種精神,使它承擔起開放兩漢學術思想的重任。

《呂氏春秋》將人的社會和自然界聯係起來,統於十二紀中。十二紀即一年的春夏秋冬四季,每季又分為孟仲季三個時期,共十二紀。這個十二紀是一個龐大的體係。它的空間是東西南北中,時間是四季。其配屬既有自然的五行、五蟲、五色、五穀、五味,還有曆史的五帝,神仙中的五神、五祀,律音中的五音、五律等等,包括了天地人三事的所有活動與事物。它是將人與自然、天與人、人與神作為一個統一的係統來看的。人生活在社會中,社會是在自然中。它們是互相運動,並且互相影響的。以《孟春紀》為例: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其日甲乙,其帝太盦,其神句芒,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太簇,其數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戶,祭先脾。東風盧凍,蟄蟲始振,魚上冰,獺祭魚,候雁北。天子居青陽左個,乘鸞輅,駕蒼龍,載青盨,衣青衣,服青玉。食麥與羊,其器疏以達。是月也以立春,先立春三日……是月也,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繁動,王布農事,命田舍東郊,皆修封疆。審端徑術……是月也,命樂正入學習舞,乃修祭典,命祀山林川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