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詞(2 / 3)

昔日東坡思栗裏,良穗懷新,寫盡澄心紙。今見平疇如綠綺,翻來白浪潮頭起——此詞上片是說:從前蘇東坡想起陶淵明“良苗亦懷新”的詩句,寫了很多和陶詩,幾乎寫盡了澄心堂紙。今天我在平原上也看到如綠綢一樣的麥苗,翻起了一陣陣的麥浪。

《蘇軾集·補遺》:《題淵明詩二首(之一)》序:“陶靖節雲:‘平疇返遠風,良苗亦懷新。’非古之偶耕植杖者,不能道此語,非餘之世農,亦不能識此語之妙也。”澄心堂紙:南唐後主李煜所造的一種細薄光潤的紙,以澄心堂得名。

野老豚蹄心更侈,篝滿甌窶,奢願還無己。處處軍輸如吸髓,敢雲畎畝忘庚癸——此詞下片是說:野老想吃上豬蹄,他還有更奢侈的心願,希望筐簍壇碗都裝滿糧食。但是要知道,到處都在為軍糧而抽稅,好似在敲骨吸髓。種地的農民怎麼敢忘掉軍糧呢?

庚癸:軍隊乞糧的隱語。《左傳·哀公十三年》:“吳申叔儀乞糧於公孫有山氏……對曰:‘粱則無矣,粗則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則諾。’”杜預注:“軍中不得出糧,故為私隱。”

在平原上望見麥浪翻滾而聯想到農民在豐收後要交軍糧稅,張岱這種關心民生疾苦的精神實在令人感動。

蝶戀花

曲沼荷香

此詞描繪了曲塘中的荷花。

馮謐雖招玄武辱,幾個知章,消得山陰曲。剪葉為桐封晉叔,若耶帶礪分符瞮。雞幘傳更香氣簇,露掌仙人,葉上浮輕玉。葉底田田魚鳧宿,翠氤為廓香為國。

馮謐雖招玄武辱,幾個知章,消得山陰曲。剪葉為桐封晉叔,若耶帶礪分符癟——此詞上片是說:馮謐雖然招來了有關賞賜玄武湖的屈辱(意為不能享受鑒賞玄武湖中荷花之美),又有幾個賀知章,能消受得起山陰采蓮之曲。周成王用桐葉分封小弟,唐明皇將若耶溪中的荷花賞賜信奉道教的賀知章,以賜給皇家的恩寵激勵他,讓他能與國同休。《堯山堂外紀·卷四十一·五代(南唐)》:“玄武湖是金陵勝處。一日,諸閣老待漏朝堂,語及林泉之事,馮謐曰:‘玄宗賜賀監鏡湖,信為勝事。餘非敢望此,但賜後湖亦足暢平生也。’徐鉉答曰:‘主上尊賢待士,常若不及,豈惜一湖!所乏者,知章耳。’馮有慚色。”《史記·卷五十八》:“故成王與小弱弟立樹下,取一桐葉以與之,曰:‘吾用封汝。’周公聞之,進見曰:‘天王封弟,甚善。’成王曰:‘吾直與戲耳。’周公曰:‘人主無過舉,不當有戲言,言之必行之。’於是乃封小弟以應縣。是後成王沒齒不敢有戲。”帶礪:亦作“帶厲”:衣帶和砥石。《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封爵之誓曰:‘使黃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裴集解引漢應劭曰:“封爵之誓,國家欲使功臣傳祚無窮。帶,衣帶也;厲,砥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厲石,言如帶厲,國乃絕耳。”後因以“帶厲”為受皇家恩寵,與國同休之典。

雞幘傳更香氣簇,露掌仙人,葉上浮輕玉。葉底田田魚鳧宿,翠氤為廓香為國——此詞下片是說:荷花色如雞冠,香氣濃鬱,荷葉好比承露仙人盤,上麵浮動的水珠像輕玉。田田的荷葉底下,是魚類與鳧鳥住宿的地方,這是一個以翠色的氤氳為城廓、以濃鬱的香氣為澤國的極其優美的境界。露掌仙人:漢武帝迷信神仙,於建章宮築神明台,立金銅仙人伸開手掌捧銅盤承接甘露,希望飲後能延年益壽。《樂府詩集·卷二十六·古辭》:“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此詞下片貼緊荷花香氣與色彩來寫,相當逼真。而上片用了三四個典故,使人產生隔了一層的感覺。

蝶戀花

林寺鍾聲

此詞描寫了寺廟鍾聲。

瞯穀寒灰寸管定,林寺鬆筠,自有黃鍾應。十六椽頭枕上聽,耳根更比中郎淨。鍾到鍾山聲更勁,大地山河,響徹憑誰證?銅澡盆中宮徵正,洛鍾知奉銅山令。

癐穀寒灰寸管定,林寺鬆筠,自有黃鍾應。十六椽頭枕上聽,耳根更比中郎淨——此詞上片是說:澗穀中的葭灰放在一寸的律管中,可以占定節候。寺廟周圍,布滿鬆竹林木,自有黃鍾宮與之相應。在枕上臥聽笛聲(實際上說的是鍾聲),耳根更比袁中郎清淨(實際上說的是聞鍾聲而悟佛理)。寒灰:指葭灰。古人燒葦膜成灰。分置十二律管中,放密室內,以占節候。某一節候至,相應律管中的葭灰即自行飛出。黃宮:黃鍾之宮,十二樂律之一。《文獻通考·卷一百三十九·樂考十二》:“柯亭笛:昔蔡邕嚐經會稽柯亭,見屋東十六椽竹,取以為笛,果有異聲。”《袁宏道集·卷一·敝篋集之一(詩)》之《感興·其四》:“俗塵近不得,遠之亦為塵。擾擾色界裏,具足清淨人。何方超夢幻,無法過貪嗔。曹丘一滴水,了然智慧津。”

鍾到鍾山聲更勁,大地山河,響徹憑誰證?銅澡盆中宮徵正,洛鍾知奉銅山令——此詞下片是說:鍾山的鍾聲更為響亮有勁,響徹了大地山河,又有誰去印證呢(慨歎無人去印證佛法)?銅澡盆的宮商與洛鍾相應,洛陽的鍾聲又能感應到銅山的崩坍。《異苑·卷二》:“晉中朝有人畜銅澡盤,晨夕恒鳴如人扣。乃問張華。華曰:‘此盤與洛鍾,宮商相應。宮中朝暮撞鍾,故聲相應耳。可錯,令輕,則韻乖,鳴自止也。’如其言,後不複鳴。”《周易集解·卷一·上經第一》:“陶甄之器,非唯同類相感,亦有異類相感者。若磁場石引針,琥珀拾芥,吞吐絲而商弦絕,銅山崩而洛鍾應,其類煩多,難一一言也。”

此詞寫寺廟鍾山,卻堆砌了過多的典故,從而使人感到晦澀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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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湖帆影

此詞描繪了鏡湖中航船風帆的優美景象。

山似芙蓉青百疊,隔住林巒,穿度輕如蝶。樹底疏疏時閃滅,依稀深淺湘裙折。佇立高岡隨宛折,剡水歸帆,猶帶山陰雪。遮在人家林外堞,牆頭又露他山缺。

山似芙蓉青百疊,隔住林巒,穿度輕如蝶。樹底疏疏時閃滅,依稀深淺湘裙折——此詞上片是說:山像幾百層疊起的青色荷葉,在山巒樹林的外麵,鏡湖中船隻都掛上風帆,穿梭來往,輕如蝴蝶。透過稀疏的樹叢,帆影時時在閃滅,依稀可見帆布上猶如湘裙似的折痕。

佇立高岡隨宛折,剡水歸帆,猶帶山陰雪。遮在人家林外堞,牆頭又露他山缺——此詞下片是說:佇立在高高的山岡上,目光隨著帆影轉動,隻見那剡溪的點點歸帆,雪白燦亮,仿佛還帶著山陰的雪。一會兒,帆影被林外人家的矮堞遮住了,一會兒,從山的缺口處的牆頭上又見到了它。

此詞與上一首完全不同,根本不用典故,全用示現的場景描寫手法,將鏡湖帆影寫得活靈活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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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堤楊柳

此詞寫有關長堤楊柳的故事。

但是長堤楊柳勝,遭際隋煬,賜與隋楊勝。千樹桃花相掩映,官家殿腳寶裝靚。脂粉六橋淘洗淨,移植柴桑,便得柴桑性。鬥酒雙柑長往聽,陰陰黃鳥呼陶令。

但是長堤楊柳勝,遭際隋煬,賜與隋楊勝。千樹桃花相掩映,官家殿腳寶裝靚——此詞上片是說:凡是長堤上,楊柳都長得很茂盛,大概是由於遭遇上隋煬帝,它被賜姓為楊的緣故。有千樹桃花掩映其間,這官家的殿腳被裝飾得多麼漂亮。

脂粉六橋淘洗淨,移植柴桑,便得柴桑性。鬥酒雙柑長往聽,陰陰黃鳥呼陶令——此詞下片是說:經過淘洗,杭州六橋的脂粉被淘洗幹淨,將它移植到柴桑,就得到了陶淵明淡泊的個性。我常常帶著兩隻柑子一杯酒,到陰涼的柳蔭下去傾聽黃鶯呼喚陶令(按即陶淵明)的聲音。陶淵明著有《五柳先生傳》:“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靖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誌。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此詞從長堤楊柳聯想到隋煬帝,又聯想到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一反一正,聯想的確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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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岸芙蓉

此詞寫秋後荷花的別樣美。

聞道芙蓉能走獺,多剪柔條,都向池邊插。葉底離披藏睡鴨,崖前紅蓼連蒲瞱。吹老蕖荷黃褪甲,獨自輕盈,卿自為卿法。秋水澄澄清似峽,倒垂花影魚吞呷。

聞道芙蓉能走獺,多剪柔條,都向池邊插。葉底離披藏睡鴨,崖前紅蓼連蒲癙——此詞上片是說:聽說荷花能讓水獺避走,因此人們常將荷葉柄插在池邊。晃動的荷葉底下藏著睡鴨,岸前紅蓼花與蒲草連成一片。離披:多義詞,這裏是搖蕩、晃動的樣子。蒲癙(jié,又音shà):編織扇子的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