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三年升降旗走了兩萬五千裏(2 / 3)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整整一夜。

翌日淩晨不到4時,警衛哨的起床哨子聲又響了,是日升旗時間為4時56分。

杜逸一夜感到頭昏口渴,剛迷迷糊糊入睡,又得起床了。他強打起精神,和戰友們一起穿好了禮服,領取了禮賓槍,開始升旗前的適應性演練。然後在雨中和戰友們一起完成了一次“曆史使命”。

返回營地後,杜逸隻感到渾身發冷發沉,頭暈目眩。在聽帶隊警官講評時,他支持不住,癱倒在地。

戰士們趕忙將他扶回屋內,衛生員趕來量了一下體溫,40.隊長陳傑找來了醫生給杜逸打了吊針,並安排兩名戰士在邊上看護他。

杜逸沉沉地睡了整整一天,還說了不少胡話。朦朧中,他又聽到了熟悉的哨子聲,他本能地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把邊上的衛生員嚇了一跳。

是的,晚上降旗的時間又到了。

杜逸深知,現在護衛隊是人手最緊的時候,惟一的幾名機動人員已經調到廣場上去執行臨時勤務,如果他不能參加,很可能部隊就湊不齊人了。他艱難地對衛生員說:“請扶我一把,我得參加降旗。”

帶隊警官王金耀正在為找一名替補隊員絞盡腦汁,聽到衛生員的彙報後,他關切地問杜逸是不是真的能挺住。

杜逸強打精神,點了點頭。

王金耀說:“那行,給你特殊政策,找戰士把你背到城樓門洞的待命地點,你能堅持動作不變形就可以了。”

外麵依舊是一片水天世界,雨已經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現在仍然沒有停的跡象。杜逸站在護衛方隊的第二排,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身體像鬆弛了的橡皮筋,難以立定。從門洞往南,他隱隱約約地看到,金水橋上,旗杆下麵,仍然聚了數千名熱切期待的群眾。

19時26分“出發”的命令下達了,杜逸“籲”了一口長氣,狠狠咬著牙對自己說:“死也得挺住!”

一股莫名的力量從體內生發出來,杜逸挺直了脊梁,邁著堅實的步伐出發了。

齊步、正步、立定、下槍、行持槍禮,然後返回。杜逸的動作做得驚人的標準。觀看降旗儀式的群眾被這一雨中的群雕帶入了一種神聖的精神境界。當護衛隊護衛著國旗往回返時,人群中自發地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使本已黯淡的雨夜廣場突然間顯得豁亮萬分。

聽著這掌聲,杜逸心頭一熱。他右手緊緊抓著槍把,堅定地拚力踢著正步,“哢、哢、哢、哢”,每一步都震得他眼冒金星,頭疼得像要裂開了似的。因為鼻塞呼吸道不暢,杜逸覺得胸口憋得慌,氣喘不上來,他隻得微微張開了嘴,和著雨水貪婪地呼吸著空氣,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突然,他覺得一陣惡心,腹部似翻江倒海,一般熱流從胃部升起,直逼口腔。杜逸緊緊地咬著牙,強忍著,他對自己說:“挺住!挺住!馬上就完成了。”

隊伍走下金水橋,邁進城樓門洞的時候,杜逸似乎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突然,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在體內醞釀已久的腥臊之物終於傾巢而出,病魔的威力超出了人的意誌極限,生理已抑製不住病情,激發了杜逸噴射性的嘔吐,渾身抽搐,兩名戰友趕緊將他攙扶住……

這時,部隊已經步入天安門城樓。

杜逸以驚人的毅力保持了國旗衛士的完美形象。

戰士們看見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

每年冬天,嚴寒和冰凍給國旗護衛隊執行任務帶來極大的不便,但國旗衛士們以對國旗的赤誠克服了一切困難。

1992年1月15日晚,北京的天氣,雨加雪。

1月16日,淩晨5時30分,國旗護衛隊清理冰凍的小組出發了。是日預報氣溫為零下10攝氏度左右。雨和雪落到地麵,不一會兒,便積成了厚厚的冰。清理冰凍的戰士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清除升旗部隊要走的道路上的凍冰,不然,國旗護衛隊員走在上麵很容易滑倒。

當天的升旗時間是早晨7時34分。6點30,升旗部隊戰士起床,開始穿戴禮服。為了維護國旗衛士的形象,國旗護衛隊員再冷也隻能最多穿三層:一件襯衣、一件薄毛衫、凡爾丁禮服。下麵穿一條絨褲,外套一條呢料馬褲(國旗護衛隊穿的馬褲有點像運動用的健美褲,褲身寬大,褲腳窄小,褲口下麵接有一條用來套住腳的鬆緊帶),領出禮賓槍,開始到訓練場上演練。

天冷得出奇。幾位戰士站到穿衣鏡前整理禮服,不一會兒,手就凍木了,費了很大勁兒才將衣服扣子扣上。

冬天升旗最痛苦的是手中握鋼槍。每次升旗,從領槍到完成升旗任務交回槍的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手中僅戴了一雙薄薄白手套的戰士都是握著由鐵塊鑄成的禮賓鍍鉻槍。護衛的32名戰士的姿勢是用右手反扣住槍托的底部,把槍扛在肩上。而槍托的底部是一塊鑄鐵,在零下10攝氏度的早晨,手中握一鐵塊,在寒風中執行長達1小時的升旗任務,其滋味是不難想象得到的。

7時24分,謝輝帶隊來到天安門城樓主門洞待命。凜冽的寒風穿過門洞,吹得戰士們幾乎睜不開眼睛。剛剛做適應性演練產生的一點點熱量,又全都給猛烈的北風刮跑了。衣著單薄的戰士一邊打哆嗦,一邊一絲不苟地互相檢查著裝情況。謝輝看到前麵金水橋上還是不時有一小塊一小塊的亮斑,那是戰士們剛清理完後又結上的冰,他便轉過身,準備提醒大家出發時注意防滑。

他轉過身說話了,但戰士們隻看到指導員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長時間暴露在冷空氣中,加上冷風一吹,謝輝的下巴差不多凍麻木了,竟無法說出話來。

謝輝用手搓了搓臉,努了努勁對戰士們說:“今天冰凍比較嚴重,大家走步時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打點(國旗護衛隊員管動作發揮失常叫‘打點’),影響整體形象。現在離出發還有5分鍾,大家槍下肩,湊在一起暖暖身子。”

戰士們把槍放到邊上,嘴裏“嗬、嗬”地叫著,將謝輝圍在中間抱成一團,一邊使勁跺著腳。堅硬的馬靴底敲地的聲音,一直傳到天安門廣場的盡頭。

謝輝則使勁搓著自己的脖子和下巴,待會兒走出城樓後,喊口令不僅必須出聲,還得鏗鏘有力,決不能讓下巴給凍得張不開嘴。

7時31分,部隊準時從天安門城樓邁出代表國旗護衛隊風采的標準步伐。這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隊伍所發出的熱能,似乎可以將整個廣場的冰雪融化。

升完旗後,7時38分,部隊已立定在東朝房駐地的訓練場上。謝輝命令戰士們原地踏步,同時讓兩手做旋轉活動,三分鍾後,他才下達“槍放下”的口令。因為戰士們在寒風中握槍太久,回來後,必須先將手、肘關節活動開,才能將槍從肩上取下來,如果立即要求“槍放下”,會將已經麻木了的肌肉和關節拉傷。

國旗護衛隊的警官有不少這樣的“竅門”,都是在長期的實踐中摸索出來的。

一聲“解散”口令後,戰士們便爭先恐後地往屋子裏鑽,然後一齊奔向屋裏的暖氣片,此刻,這些年輕的戰士太需要溫暖了。

那些剛剛觀看完升旗儀式的群眾一定不會知道,長時間挨凍後的手放在暖氣片上是一種什麼感覺。升完旗的國旗護衛隊戰士將手放在灼熱燙人的暖氣片上,兩分鍾內,沒有任何知覺,兩分鍾之後,手掌就會慢慢地熱和疼,最後是鑽心地脹痛。要過很長時間,手的知覺才能恢複正常。盡管如此,戰士們還是毫不猶豫地一次次將手放在暖氣片上,因為對溫暖的渴求大過對疼痛的畏懼。

“風是我們最痛恨的東西”

大風天也是最可能給國旗護衛隊戰士帶來麻煩的時候。這一點,現任擎旗手曲衍濤和升旗手劉建光更是深有體會。

1995年11月20日,寒潮和秋風降臨北京。

北京的秋風,決不像南方那樣輕輕柔柔,令人遐想。它是狂風,吹得人臉上生疼,有時還夾雜著細沙。

下午4時52分,降旗部隊從天安門城樓出發。天安門廣場上,觀旗的人群不約而同地擠得緊緊的,許多人用手捂著口鼻處,眯著眼,因為七級大風夾著風沙正在空中肆虐。

曲衍濤和兩名護旗手率先走上金水橋,迎麵一陣狂風襲來,吹得他們幾乎邁不動步子。帶隊警官陳朝英和身後的32名護衛隊員都被風吹得舉步維艱。

陳朝英一看情況不好,風比預計的強度要大得多,他果斷地下達了命令:“手挽手,正步向前。”

走下金水橋時,站在天安門廣場旗杆下的人們看見這支隊伍在狂風中竟依然整齊,勢不可擋。曲衍濤將左手手臂挽住邊上護旗手的手臂,其他護衛隊員也是四人一排,手臂挽著手臂,一隻手扶著上肩的槍,頂著大風向國旗護杆基座邁進。此刻,早已肅立在國旗杆下的升旗手劉建光也和戰友一起暗暗使勁用腳“抓”著地,不讓風吹動自己一絲一毫。

2分07秒後,五星紅旗在“劈啪”作響的風聲中降到了底部。

大風天對升旗手來說的確是一種嚴峻的考驗。升降旗儀式中要求升旗手不論在什麼天氣環境下,升旗時,要在5秒鍾內將旗掛上旗端,並順風拋展開;降旗時,要在10秒鍾內將旗從旗繩上摘取下來,並利索地打好(即卷好),係上結扣,整個過程中,五星紅旗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能著地。收旗的這些要求在大風天最難做到,因為麵積近17平方米的大旗在狂風中漫卷著,不僅難以抓住其要領,弄不好,還可能將人卷到裏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