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中國成了一張紅色拳擊台(1 / 3)

在中學,紅衛兵形成“老紅衛兵派”“四?三派”“四?四派”。

上麵赫然寫道:“中央文革把我們逼上梁山,我們不得不反!”

聞風而動的“老團”和“老四”急忙厲兵秣馬,不打無準備之仗。

火攻不奏效,再加上熏,直把“老四”成員嗆得直咳嗽。

謝、王這種公開支持一派壓一派的做法,加劇了兩派群眾組織的對立情緒,引起了武漢廣大軍民的極大反感。

毛澤東扔掉手裏的煙頭,意味深長地說:“林彪真的有一手!”

北京,好像一鍋粥

隨著“革命”的深入和發展,北京的紅衛兵通過分化組合,形成了新的派係格局。在大專院校,主要是“天派”和“地派”的對立。

在中學,紅衛兵形成“老紅衛兵派”“四?三派”“四?四派”。

“老紅衛兵派”指紅衛兵的最初發起者,他們多出身於高幹家庭,或者是“紅五類”,根正苗紅。他們出於保衛紅色政權,捍衛毛澤東思想的政治熱情成立紅衛兵,並參加一係列“革命活動”。然而,隨著運動的發展,他們要保護的領導一個個被打倒了,幹部子弟們意識到自己的家庭已成為運動的直接對象,於是在1966年11月他們便成立跨校組織――“首都紅衛兵聯合行動委員會”(簡稱“聯動”)把矛頭指向中央文革,抵製“文化大革命”的發展。

“四,三派”以江青1966年4月3日講話命名。在這次講話中,江青批評1966年最早的紅衛兵組織執行了一條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江青的講話立即受到那些文革初期因家庭不好被運動排斥、受到衝擊的一些中學生的歡迎。他們自稱為“四,三派”,這些人不少出身於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屬於文革中的激進派。

“四,四派”以北京軍區政委李鍾琪的講話命名,由於江青的講話打擊了眾多紅衛兵組織,反應強烈,4月4日,李鍾琪在工人體育場的大會上,又肯定大多數紅衛兵組織是好的。這一觀點立刻受到大部分紅衛兵的歡迎,遂命名為“四,四派”。“四,四派”主要是平民子弟,屬於願意複課的“保守派”。

派係格局的形成,無形中在兩派之間撒下了衝突的種子。他們先是在各派團體之間,利用自辦的小報唇槍舌戰,繼而隨著舌戰溫度的上升,便出口就罵,動手便打,直到發生大規模的武鬥。

如北京二中的“四,四派”,與清華大學的井岡山公社。

北京二中“四,四派”攻擊“三司”的大字報下款署名“543488部隊”,諧音就是“吾是三司爸爸”。“三司”,即“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第三司令部”,其主要成員來自清華大學的井岡山公社。麵對“四,四派”的如此汙辱,他們哪甘示弱。

於是他們利用理工科大學的條件,自己製造手槍、手榴彈、長矛、土坦克、穿甲彈等武器,還挖地道,修工事,築碉堡等。其爭鬥場麵,令人發指,慘不忍睹。

還是讓我們一件件慢慢道來吧。

“聯動”六衝公安部。

1966年11月27日,在北大附中教學二樓的一間會議室裏,正醞釀著一項重要的決定。參加會議的是北大附中、石油附中、清華附中、八一學校等海澱區十幾所中學紅衛兵組織的負責人。會議由北大附中的牛皖平主持,中心議題是“研究當前運動中出現的一係列問題”。

牛皖平和其他幾個人是最近才從外地回到北京的。“外地全亂得像一鍋粥!”這個天真的學生預備黨員,本來是想到外地開開眼界,找點“革命感覺”。不是說“文化大革命”隻搞6個月,鬥、批、改三個階段嗎?他和校“文革”的幾個人就曾商議過,是不是把北大附中搬到東北或內蒙古,搞半工半讀,半牧半讀的學校呢?可是西安、武漢、廣州……一路上,他們所到之處,省委、市委的各級班子機構都癱瘓了,造反派的“炮轟”正逐步升級。他們是帶著滿腹疑團回到北京的。

而作為“革命”中心的北京,更是一番“黑雲壓城”的景象:以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崛起的蒯大富,聶元梓,已成為炙手可熱的“左派”人物。他們打著“懷疑一切”“打倒一切”旗號,到處亂打。而他們的幕後操縱者,就是中央文革。

提起“中央文革”,青年們已經沒有什麼好感了。中央文革就是中央文革,它既不是毛主席,也不是黨中央!

“為什麼不能對當前的運動提出自己的意見?我們中學紅衛兵應該聯合起來,和蒯大富聶元梓幹到底!”會上有人提議。

這個建議一發出,立刻得到會議室裏幾十個人的響應。

“現在司令部多如牛毛,‘造反兵團’也太俗氣,我看就叫‘聯合行動委員會’吧……”“對,這個名字好!”會議室裏的氣氛活躍起來。末了,有人還建議前麵再加上“首都中學紅衛兵”幾個字,和大學的紅衛兵相區別。

會議持續了兩個多小時,“聯動”就這樣誕生了。北大附中的宮小吉起草了“聯動宣言”,宣言寫道:

隻有一條道路,拉出隊伍來,幹!自己的事情,自己先做,革命的果實需要自己去保衛,自己的革命權力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保衛十六條,保衛我們的總司令部黨中央,保衛我們偉大的統帥毛主席!

12月5日是聯動正式成立的日子。這天夜裏,京工附中鄒建平等人竟爬上了幾十米高的西直門城樓,用幾十張大字報製了一條巨幅標語,上麵赫然寫道:“中央文革把我們逼上梁山,我們不得不反!”

這些標語,就好像是炮火連天的戰場上,一陣猛烈的炮擊,令人防不勝防。由此,一場殘酷的腥風血雨悄悄來臨。

聯動成立後,鋒芒畢露、四麵出擊。12月2日,牛皖平等10餘人來到一個由蒯大富、聶元梓控製的組織,與他們辯論揪鬥老幹部問題。誰知剛進大門,就遭到三司的圍攻。牛皖平等寡不敵眾,隻得奪門而逃。12月7日,聯動再次派出石油附中、農大附中的20餘人前往三司。誰知,三司竟用電話調來上千人,將聯動成員團團圍住,雙方如箭在弦上,隨時可爆發大規模衝突。經周恩來、周榮鑫等的調解,直至第二天淩晨一二點鍾才將聯動成員放走。

矛盾因此愈演愈烈。

12月16日,北京市紅衛兵聯合會召開“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誓師大會”。在會上,江青突然點了國務院正、副秘書長周榮鑫、雍文濤的名字,說他們是保守組織的“後台”,讓他們到台前低頭認罪。接著,江青還大罵一些中學紅衛兵和幹部子弟“血統高貴什麼東西!”

遭受如此沉重的打擊,聯動成員憤怒了。12月26日,在北京展覽館劇場召開的聯動第一次大會上,有人喊出:“中央文革某些人不要太狂了”這句話時,立即整個會場沸騰了。紅衛兵小將們發狂似的蹦起來,跳上椅子或桌子,狠命地鼓掌,大聲叫好!鞋子、帽子、頭巾、傳單在圓形的屋頂下飄舞到劇場門外,還放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竹。

聯動成員的舉動,令中央文革坐不住了。他們決定解散以聯動為核心的紅衛兵糾察隊,嚴懲“首惡分子”。

1967年1月17日,北京工業學院附中的“造反派”突然召開大會,安排聯動成員、原校籌委會主任趙戰平做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檢查。下午3時,趙戰平的檢查還沒做完,包括北航紅旗在內的13個大專院校共3000多人突然包圍了會場,同時公安局還出動了50餘名警察,抓走了趙戰平等。接著他們便以捕俘聯動巨頭為名,在西、東單、王府井等處,押著“戰俘”遊街示眾,以歡慶所謂的“勝利”。

1月19日,聶元梓、蒯大富等又糾集了上萬人馬包圍了聯動組織部所在地石油附中。通過謝富治派出警察,以公安部的名義把任誌明、馬曉軍等聯動幹將逮捕了。

1月25日,下午4時,謝富治再次指揮聶元梓、蒯大富調集3萬人馬,要拔掉聯動的最後一個據點――八一學校。他們把八一學校圍得鐵桶似的,師生一概許進不許出。5時左右,搜捕開始了,所有的教室、宿舍被統統踢開,暖氣道被拆開,天花板被踩壞。

當時在校的320名職工的宿舍有一半被抄,前後抓走32名學生。

這一罪惡行徑激起了聯動成員極大憤怒。他們看出幕後操縱者是中央文革,於是就向主管政法工作的謝富治要人。但聯動代表幾次到公安部要求麵見謝富治,他就是避而不見。氣憤的聯動成員就在公安部的牆壁上刷上了“強烈抗議公安部下放專政權力”、“火燒謝富治”等大標語。

據聯動的死對頭、清華大學紅衛兵組織當時出版的《井岡山》報記載:在1966年12月至1967年1月間,聯動先後六次衝擊了公安部。

清華百日大血戰

“清華”二字原本知之者甚少,隻因後來有了名揚四海的清華大學,人們才追溯起清華的曆史。

清華園據記載初建於明朝,是一位武鄉侯的莊園。明朝滅亡之後,崛起在白山黑水之間的女真人入主中原,建立起大帝國,這些遊牧民族的後代們對造園子傾注了巨大的熱情。自然,清華園也被擴建和重修。

清華園以它獨特的個性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這其中就有鹹豐皇帝。據傳高懸於清華大學工字廳大門上端的“清華園”三個大字,就為鹹豐的禦筆親書。

清末,社會變革的發展,使滿清皇帝不得不廢科舉,仿效西方建立學堂。1911年,清廷利用“庚子賠款”被退回的一部分資金,創造了清華學堂,作為留美預備學校。1925年,清華學堂正式發展為清華大學。

解放初期的清華大學,規模、設備都明顯不足和陳舊。解放後,特別是蔣南翔由團中央書記改任清華大學校長後,學校有了較大的發展。

到了本世紀60年代,清華大學便與中國的政治鬥爭連一起了。繼附中成立了中國第一支紅衛兵後,清華園內的大學生們也積極響應。1968年,清華園內燃起派仗之火。交戰的雙方,一方是以紅衛兵領袖蒯大富為首的井岡山兵團(俗稱老團)和以沈××為首的四,一四派(俗稱老四)。

雙方酣戰百日,使昔日美麗、寧靜的清華園一時槍聲四起、碉堡林立,鋼絲網遍布,成了現代戰場。派仗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一直持續了三個來月,共打死十人,傷殘者不計其數,造成了聞名全國的“清華百日大武鬥”。

“老團”的頭目是蒯大富,非常激進,極力主張對“一小撮走資派”和“黑幫分子”窮追猛打,不獲全勝決不收兵。而相對說來,“老四”在很多問題上要溫和一些。清華校內發生的幾起事件,使“老團”與“老四”之間劍拔弩張。昔日同坐一間教室的同桌,便翻臉不認人,隻想互相廝殺,欲置對方於死地。

隨著全國局勢的混亂,武鬥之風已有所蔓延。聞風而動的“老團”和“老四”急忙厲兵秣馬,不打無準備之仗。

那時,除“老團”手中有少許槍支外,雙方基本上還是靠拳頭和冷兵器來征服“敵人”。有趣的是,白天,交戰雙方趁“戰火熄滅”之際,都假裝蒙頭睡大覺。其實,各自的“偵察兵”已在校園內四處“探寶”。凡存放鋼材、石頭、木棍等一切可充作戰器的材料之處,都被“偵察兵”探得一清二楚。夜幕一降臨,大批人馬便開始行動。

雙方還抓緊時間,儲存戰備物質,像麵粉、炊具、煤炭等,都成了緊俏品。

光有這些,雙方還不滿意。要想置“敵人”於死地還必須有現代化的武裝。清華是中國堂堂第一理工科大學,各種專業應有盡有,加上校內教學實習工廠設備齊全,在極少數“革命教師”的指點下,造點武器又有何難?

於是,土槍土炮,燃燒彈、甚至連土坦克、裝甲車都造出來了。至於炸藥和手榴彈,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學機械的精於造槍造炮、造坦克,那麼學化工的弄出點炸藥也是易如反掌。學土木工程的又豈甘落後?趕緊在校園內察看地形,搶占有利據點,壘起自己的“傑作”,構造出像當年蔣介石據守長江天險那樣“固若金湯”的地堡和掩體。

武器、糧草備足了,“老團”、“老四”便趕忙著手成立武鬥指揮班子,以便部署“戰略戰術”,發號施令。

首先,雙方開始大規模搶占建築物,以作據點。

“老團”占領東區的7號樓、8號樓和西區的大禮堂、舊電機館、力學館等處。

“老四”則搶占了主樓、東區浴室、5號樓,以及位於清華西區、大禮堂附近的科學館。

雙方都占據了有利地形後,便采取措施積極備戰。被子、衣物等都從寢室拿來;油鹽醬醋、鍋碗瓢盆乃至柴火、煤炭等都被拖到固定地點;至於麵粉、大米等每天必須的食物,則一袋袋從飯堂裏拖來,堆在門窗後以躲槍子襲擊。

這一切,顯然是作持久戰的準備了。

1968年4月,清華大學兩派紅衛兵,在老蒯(蒯大富的愛稱)的煽動下,終於幹了起來。起因是老蒯懷疑“老四”收買了自己隊伍中的叛徒,遂命人綁架了兩個“老四”派的人一頓毒打,誰知“舌頭”堅強不屈。於是,老蒯心生一計,編造了一份“供詞”,讓“老團”用來對“老四”進行宣傳攻勢,以證明“老四”都是些“支持蔣介石的反動派”。

以牙還牙,“老四”毫不示弱,他們出於同樣的目的也綁架了“老團”的一名大將。

火終於點起來了。

交戰之初,雙方僅憑一付拳頭,可肉畢竟不如鋼厲害。雙方立即用上棍棒、刀劍、長矛,漸漸地,又覺這樣近距離的肉搏戰也不過癮,於是又換上弓箭和強大的投擲器。武器不夠,就地取材,自行車內胎稍經加工就是有力的發射器,包上一塊石頭射向對方,對方立刻抱頭鼠竄。

4月23日,雙方為爭一輛救護車,用大彈弓互射達3小時之久。

4月29日,為搶奪兩輛運送大米的汽車,雙方又大打出手。

5月2日,一方試圖斷水,另一方拚命反擊,戰事又起。

就這樣,雙方打來打去,互有死傷。每個狂熱分子都紅了眼,全然不顧後果,向對方發出最後通牒。小範圍衝突隨即被突擊隊行為所代替,小規模的遊擊戰逐步升級成正規戰鬥。

到5月30日,雙方戰鬥又上升到一個嶄新階段。

這天淩晨3點整,蒯大富親自跑到清華大學自備電廠,下令全校斷電,隨即向東區浴室的10多名“老四”派發起攻堅。

盤踞在東區浴室的老四人員雖少,卻頑強無比。他們見老團的突擊隊搭起雲梯欲衝上浴室樓樓頂,立即將事先準備好的磚頭、石塊,像傾盆大雨一般砸過來,直揍得“攻堅戰士”嗷嗷嚎叫。

此招不靈,“老團”立即改用自製燃燒彈火攻。對方一小頭目被燒傷,眼看潰不成軍,危急時刻,他們的救兵到了。

這些援兵手執長矛、棍棒、氣勢洶洶。“老團”戰士見狀,急調一輛自製坦克前來助戰,這坦克橫衝直撞,一名“老四”戰士退卻不及,當場輾死。

見“戰友”犧牲了,“老四”可紅了眼,刀槍並舉,一名“老團”成員也不幸被長矛穿胸而“光榮犧牲”。

“老團”加緊了攻勢,蒯大富手提盒子槍坐鎮指揮。火攻不奏效,再加上熏,直把“老四”成員嗆得直咳嗽。最終全線崩潰,隻得棄樓退守科學館。

“老四”退守科學館的整整有100人。他們進館以後,首先構築工事,加強防範措施,以備老團偷襲。

與此同時,“老團”在科學館四周建立了封鎖點。一天,有個叫楊誌軍的“老四”成員從科學館後門剛一露頭,立刻從老團的工事裏射出一顆子彈,楊誌軍當場斃命,同夥見狀,一陣驚嚇後,連拖帶搶,將楊的屍首弄回館內。

不久,又有一名“老四”戰士被“老團”射中。

隨著封鎖越來越嚴密,外麵的給養根本無法進來,大米、蔬菜早已吃光。老四戰士飽嚐了被困的滋味,每天不得不限製口糧,將僅剩的一點麵粉,做成饅頭,蘸著鹽水吃。

進入7月份後,蒯大富再一次召開會議,決定繼續封鎖科學館,並下令:“有進出者,可以開槍,死了人總部負責。”

終日被困於科學館的近百名老四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們開始動手挖地道。

盡管孤軍困守兩個多月,大家幾乎奄奄一息,但求生的欲望激起了他們最原始的潛能。近百名漢子輪流上陣,學老愚公精神,挖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