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30年代的上海。
蘇知錦穿著當時清心女校的校服,是天藍色的上衣,黑色的百褶裙,明明是當時最普遍的式樣,卻被她穿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此時,她正站在學校門口,等著司機老張來接自己。父親蘇明倫說讓她今晚早些回家,世交宋伯伯一家剛從美國回來,要在家裏為他們接風。
那麼,今晚就可以見到家辰了吧。
想到家辰,她不自覺的笑起來。這個世界裏,也許隻有辰家最能縱容自己吧。還記得小的時候一起過家家,她總會給家辰紮滿頭的小辮,給他戴上她所有好看的蝴蝶結,臉上塗滿媽媽的胭脂水粉。那個時候的家辰,總是任由她這樣胡鬧著。
現在想想,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麵了。大她5歲的家辰今年也有22歲了。
十年前,家辰隨父母遠渡重洋,兩個小人在碼頭哭的稀裏嘩啦,任雙方家長怎麼勸也不聽。最後,還是12歲的家辰先止住了眼淚,悄悄在她耳邊說:知錦,不要哭,等我從美國回來,等我長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所以,你要努力吃飯,快快長大。
從此,快快長大,嫁給宋家晨,成了蘇知錦10年來唯一的的夢想。
司機張伯輕輕喚她:“小姐,上車吧。”她這時才驚覺自己走了神,臉上泛起微微的紅,仿佛被別人洞察了小女兒的心思,更有一種嬌羞的美。
車子緩緩駛進蘇公館,甫一停下車,她就往客廳跑去,跑到門口,像是忽然記起了什麼,慌忙停住自己的腳步,整了整衣服,攏了攏發絲,輕撫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才跨入客廳。
客廳裏宋伯伯夫婦正在與蘇明倫夫婦快樂的交談著。她禮貌的向宋氏夫婦問了好,一雙清透的眸子開始在客廳搜尋宋家辰的影子。
宋伯母心肝寶貝似的把她摟在懷裏,致和,看你的女兒,十年不見,出落的勝於當年的你。
也許當母親的最能理解女兒的心理,母親林致和假裝隨意的對女兒說,你家辰哥哥今晚有事,不能過來了。就這麼一句輕輕而過,不漏痕跡。
她是知道知錦的心思的,但是,一個上海的名媛,如此明目張膽的表露對一個男子的思念與期盼,她不許,這不是他們蘇家女人的本分。
蘇家的女人,要什麼有什麼,縱使她知道宋氏夫婦也有意撮合這對小兒女,但是,在她的思想裏,她覺得應由宋氏夫婦先開口。
宋伯母,家辰平時很忙嗎?為什麼今天這樣的日子都不過來?她心裏有點小小的不痛快,他們10年沒見了啊,家辰難道不想她嗎?
別家辰家辰的叫,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家辰大你五歲,你得叫他哥哥。林致和本就對今天宋家辰的缺席心有不滿,又聽見女兒這樣親昵的稱呼,心中更覺別扭。
知錦感覺出了母親今日的異樣,平時的母親,何曾對自己高聲說過話,今天是怎麼了。她把滿腹的疑惑擱置一邊,隻等客人走後再問母親。
晚餐進行的很愉快,隻有知錦開始因為宋家辰的缺席而悶悶不樂。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宋伯伯繪聲繪色的對美國的趣聞講述,讓她早已把這小小的不快拋到一邊。
晚餐進行到10點,宋氏夫婦也隨後離開。母親把她叫到臥室,帶上房門,一看就知道有重要的事要交代她。
知錦,媽知道你對家辰的心思,但媽要你記住,一個女孩子,在這種事情上,切不可主動。男人,骨子裏有一種征服欲,太容易到手的東西,他們往往會視之草芥。今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十年沒見,他卻不能赴約,這說明,他的心裏根本就沒你。所以,媽要求你,不許死皮賴臉的去找他。答應媽!
知錦隻是17歲的孩子,又在女校上學,她腦子裏不曾有一點關於男女談情說愛的道門。看見母親如此嚴肅,她隻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可是,她想家辰啊。家辰是不是把在碼頭說的話給忘了,要不然,怎麼今天都不來見她,要知道,他們10年沒見了啊。10年,難道他不好奇我長高了沒有嗎?我一直很努力地吃飯,可是我怎麼吃也吃不胖,家辰會不會怪我不聽話?
帶著許許多多的不解,她進入了夢鄉。
新的一天,是一個新的開始。宋家辰的失約並沒有給蘇知錦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吃過早飯,她像往常一樣坐車去學校。
剛進教室,好友陳清荷就把她拉到身邊,一臉壞笑的問她,說,昨晚和你思念了整整10年的辰哥哥有沒有來個“驚天地,泣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