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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的目光寫滿不悅。

我無法向他解釋,我無法說明這兩個月的消失是因了另一個林的出現。

不顧一切向前衝,不替自己預置後路。

即便前方是一條死胡同,也寧可撞得頭破血流。

林與我相處了兩年,非常融洽。他是我所見過的最為積極樂觀的人:斯文、豁達,擁有一份不錯的職業。

我以為會這樣過下去,戀愛,成家。我以為和旁人一樣,生命沒有遺憾,最終會圓滿地畫上句號。

有誰說過,我們在人海中相遇,刹那便可以交織出愛的火花?

全是放屁。

然而我還是對林說分手,說的時候不忍看他的眼睛。我用最庸俗的詞不合適作為淺薄的借口,再如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落荒而逃。用最快的速度。

天空很藍,像琉璃一樣,純淨明澈。

深呼吸。傷害一個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碼要心如硬鐵,而且是冷卻了的那一種。

溫度太高,就會灼傷自己。

寶靈喜歡叫我鬼丫頭。

她從背後緊緊箍著我,用她光潔的下巴在我的頭上蹭來蹭去,把我的短發蹭得亂七八糟。

“鬼丫頭,鬼丫頭”她嘟囔著,“你為什麼是個紅妝?”

很多時候,我也在懷疑,關於性別。我在輪回的旅途中一定迷了路,要麼性子太急,錯過生辰,這才委了個女兒身,竟還配得如水容顏。

我從不穿裙子,一年四季隨意地套著T恤衫,配一條發白的牛仔褲。也不留長發,若它們膽敢超過耳鬢,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剪掉。

寶靈常很認真地凝視我:

“鬼丫頭,你要是個男人,我就嫁給你!”

“我要是個男人,”我刮她秀氣的鼻子,“就非你莫娶。”

寶靈是武俠小說裏屢屢出現的女主角:漂亮、性感、小鳥依人。她隨便往哪一站,都能吸引每一個男人的眼球,所以多數時候,我充當她的陪襯。

“魚魚,如果想結婚,就一定要擦亮眼睛,找個好男人。千萬別學如玉……”她頓住。

如玉是我另一個姐妹。我們三個在孤兒院一塊長大,一塊出來找工作,住同一套房子,聽同一張CD。

三年前,如玉從樓頂上飄下去,像一隻潔白的蝴蝶,悠然地浮在半空,輕輕旋轉。

她愛的男人,在他妻孩的前呼後擁下,搧了如玉一個耳光。

而在前一夜,他還擁著如玉說什麼至死不渝。

我從來都不相信這些謊言,隻有如玉,才捧著當寶。

母親拋下我之前就用一箋紙騙取了大家的眼淚,大意是她誤入歧途,充當別人的情婦,直至懷孕始知後悔。

怪她自己。沒有人拿槍逼她做任何事。

若不是她,我又何須在紅塵裏漂泊?

如玉走後,我和寶靈訂立了規矩,任何男性,均不得踏入家門半步。

寶靈追求者眾,又隔三岔五地飛來飛去。在家時間不多。倒是我,工作之餘無所事事,成天蜷在沙發裏聽BEE GEES或理察的音樂。邊聽邊灌冰水,不停地灌,直到胃抽搐為止。

林就在那時接近我。

寶靈從加拿大飛回來,看見我捂著肚子冷汗如雨,急忙把我送去醫院。

值班大夫是林。從他第一眼看我我就知道他對我莫名的感覺。

出院時,林送我一束紅玫瑰。

“你看起來缺少陽光。”他說。

接過玫瑰,寫下電話給他。他永遠也不會想到,我最喜愛的:是曇花。這種夜裏才綻放的小花,有著清雅的香,潔致的形態,並且,隻在夜的瞬息,閃爍晶瑩的光澤。

和林相處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是聰明的男子,我不說,他就絕對不會多問。

適可而止。我喜歡這樣。

從小就堅信愛情是無聊人的遊戲,兩顆寂寞的靈魂外加一堆言語的碎片,僅此而已。

如玉更是活生生的範例;一個男人,你若對他拚盡全力,換來的或許隻是四分之一的回報。

這一點上,我和寶靈處理得不錯。寶靈把她每一個仰慕者安置得妥妥當當,我則從不要求或給予承諾。我和林的位置,處在一種很微妙的狀態,交往兩年,我甚至不知他家裏有哪些人。

林很婉轉地提過一次,被我及時製止。

“林,我對他們不感興趣。”

此後他再不提。

“魚魚,我們都是不懂愛情的女人,”夜裏,寶靈貓般地靠在我肩上,“就這麼過一輩子吧。我們倆,誰也不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