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一身湖綠織錦並蒂水蓮繡裳,秀麗的五官略施粉黛,頭梳如意髻,發間鬆鬆插了枝金釧,上頭鑲了兩粒小指頭大小的明珠,配上她雙耳的雙龍戲珠耳墜和鍍金鑲珠頸鏈,在陽光明晃的午後格外亮眼奪目,謝汐陌一直都知道,巧姨早年喪夫,一直都傾心好阿爹,也就是這鬼雄寨的寨主,可是她那豐神俊朗的爹爹卻似一葉障目般對巧姨的落花之情無動於衷。謝汐陌借機抬眼看向爹爹,對自己阿爹是又欣賞又嫉妒,謝宵恒著了件玄色對襟窄袖長衫,腰束同色祥雲紋的寬腰帶,合體熨帖的著裝顯得他身形結實修長,滿頭青絲悉數被高高冠起,將他立體俊美的五官更加突顯出來,唇邊那撮胡子,反而將他這三十多歲的男人更顯成熟魅韻,別說是巧姨了,就算是許多妙齡女子也是對他芳心暗許。謝汐陌再想想自己紮進人堆就辨不出的平凡臉,挫敗感就止不住的上湧。如若不是阿爹提起娘親美豔時一臉的癡迷,她真的懷疑她那位已去世的娘親是不是位貌若無鹽的女子。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謝宵恒端坐於雕花八仙桌前,青瑤雙手將新沏的普洱奉上後,規規矩矩的同巧姨一同站在老爺身後,謝汐陌收了心思,甜甜一笑也坐了下來“女兒是在想,爹爹生辰將至,您說我是繡幅仙鶴祝壽圖好呢還是繡幅百童祝壽圖好?爹爹喜歡哪個?女兒繡給您做生辰禮物?”
謝宵恒撇去浮茶,飲了口茶水才徐徐說道“你這樣說,八成是今天的繡品又是一蹋糊塗了。”他放下茶杯,看著謝汐陌微窘的神色,言語中帶著三分寵溺七分無奈“說什麼要繡幅生辰禮物給我?無非就是想拚得紮壞這雙手博我憐憫罷了。”謝汐陌還沒來得及辯解,身後的巧姨卻捂嘴輕笑出聲“小姐這潑皮耍賴的功夫是越發見長了,你這玲瓏剔透的勁兒,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怎偏偏這女紅是一塌糊塗呢?”
“巧姨,不是我沒好好學,你看看我這雙手。”謝汐陌起身伸出十指水嫩滑膩的纖纖玉手好不委屈“我這手都被紮的大眼小窟窿的,疼死了。”謝汐陌姿色平庸,甚至還不及她貼身丫環青瑤生的清秀,可她一身欺霜勝雪的玉肌卻是羨煞旁人無數,此時她那雙玉蔥似的十指依稀可見數個針孔,猩紅的血珠紅梅綻放般沾染在一片白皙上,再配上她此刻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一向待她似如己出的巧姨心疼不已,巧姨掏出絹帕擦拭著那些血跡,動作極其輕柔“刺繡時也不小心著點,瞧瞧這雙手都被紮成什麼樣兒了?日後得有段日子不能提筆撫琴了。”謝宵恒側頭看了一眼,正待說些什麼時,門外響起了叩門聲,青瑤急步前去開門,將一個灰衣束發的中年男子迎了進來,謝汐陌看清來人後,跟著青瑤巧姨也行了一禮“容叔叔好。”其實以謝汐陌的身份是不必行這一禮的,隻是這容慕,還有尉林徹都是被褐懷玉人中騏驥,兩人一文一武又於阿爹是左膀雙臂之重,所以論輩分論敬重,謝汐陌都會向其行禮問安。那男人露齒一笑,儒雅的躬身回以一禮“小姐安好。”謝宵恒放下茶盞目光嚴謹,如若不是什麼緊要事件,容慕是不會請示於他的。
“有什麼事?”他問的簡扼要,氣氛瞬間有些緊繃,容慕也不多作寒暄當即答道“大哥,前頭有消息傳回,過些天城裏有要事布置,在這前前後後的時間裏,山寨裏是否也要有所行動?”容慕一番話說的模糊不清,但與之相處共事多年的謝宵恒,聽出了這話裏的凝重與謹慎。
“容慕。把兄弟們召到昭義堂議事,我隨後就到。”
“是”容慕雙後抱拳領命而去,謝宵恒起身正欲離開,忽而喚過巧姨吩咐道“陌兒手不方便,就停了她這幾天的教習,你和青瑤好生照管著她。”謝汐陌歡天喜地的謝了恩,挽著謝宵恒送至門口目送他行遠,一回頭看見巧姨似笑非笑的神情,嬌膩的攀上了她的手臂“陌兒知道巧姨剛才在爹爹麵前是故意為我開脫,還是巧姨最疼陌兒了!”
“你呀,真是個鬼靈精。”巧姨纖纖食指戳著謝汐陌的額頭“也虧得你聰明剔透,沒枉費我白疼你一場!”謝汐陌裝模作樣的縮頭吐舌,惹得青瑤和巧姨一陣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