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是人學。莫泊桑特定的人生觀和社會觀,使他注定擁有自己的讀者群。雖然,從嚴格意義上說,莫泊桑不是勞苦大眾,但他深知資本主義條件下勞苦大眾的悲哀。知道那些“從早到晚被幽禁在辦公室裏”、“滿腹希臘拉丁文卻死於饑餓”的人,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他們生活在“醜惡的偏見,比罪行更令人厭惡的關於名譽的口是心非的理解,堆積如山的偽善感情,裝模作樣的體麵,可恨的功名心所壓迫、俘虜和毀壞”的社會中,做著永遠無法解脫的“苦役犯”!莫泊桑同情下層人民的苦難,尤其對小職員和妓女生活題材,情有獨鍾。正是這些反映底層生活的作品,將莫泊桑與廣大的勞動讀者聯係起來。當然,莫泊桑畢竟不是地道的勞苦大眾,所以,在他身上表現出中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譬如他反對暴力革命,對1870年發生的巴黎公社革命表示疑問。他認為“街壘並不比保爾和維吉妮的愛情故事更能解決人民的麵包問題”。所以他倡導等級製和自然法則,他公開聲稱:我隻為貴族而寫作。當然,他所說的貴族,不是狹義的貴族,而是“一個民族的真正有智慧的那一部分”。實際上就是中小資產階級的優秀分子。莫泊桑特別推崇中小資產階級的優越感和無為觀念。在他看來,人生受不可知命運的左右,很難有所作為。因為“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辦不到、什麼也猜不到、什麼也想象不到,我們被封閉和禁錮在自我之中”。我們隻有服從唯一的歸宿——死亡。因此,透過他的作品,我們可以感到他濃重的悲觀主義情緒,及由悲觀而引發的頹廢觀念和行為。或許正是這種虛無主義思想觀念和頹廢的美學追求,迎合了中小資產階級的心理和需求,莫泊桑才成為他們心目中的作家和知己。
有廣大的民眾作基礎,有中小資產階級的鼎力支持,莫泊桑的作家地位被永久地確立了。但莫泊桑並不滿足於此,他還要在短篇成功之後,嚐試長篇小說的創作。因為,在他看來,隻有同時駕馭長短篇小說的人,才算是真正的作家。早在1877年莫泊桑就已經開始構思長篇小說了。他在給福樓拜的信中說:“我已經製訂了一部長篇小說的提綱,一旦劇本完成,我立刻就開始寫這部長篇。”轉年,他在給母親的信中又一次提到他的這篇小說:“我給福樓拜讀了我的長篇小說提綱,他聽了非常高興……”這部令莫泊桑興奮又艱難的作品,就是後來定名《一生》的小說。這部小說傾注了莫泊桑的感情和心血,曆時5年終於問世了。創作期間,莫泊桑克服了很多難以想象的困難和折磨。他曾為章節的安排而困惑,為事件的起承轉合而苦惱,為小說缺少血肉而氣餒,為自己沒有經驗而著急。但最終他還是頑強地堅持下去了,並獲得了成功。盡管當時市場全麵蕭條,但2.5萬冊小說還是銷售一空,這使莫泊桑格外振奮。
《一生》是莫泊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小說通過對女主人公約娜一生的生活經曆的描寫,揭露舊貴族家庭的衰落和解體,較深刻地反映了資產階級精神上的墮落和腐朽。故事開端於1819年5月2日。17歲的貴族少女約娜在修道院寄宿五年以後,由父親德沃男爵接回家來。她不知道人世間的一切,急想嚐一嚐人生的幸福和歡樂。在父母的疼愛和大自然的陶醉中,她幻想起愛情來。她想象不出“他”將是個怎樣的人,隻知道她會忠心耿耿地崇拜他,而他也會一心一意地喜歡她,他們將結合成一體,隻憑相親相愛的力量就能滲透彼此內心最隱秘的活動。湊巧,鄰居家來了個德·拉馬爾子爵,小名於連,父親去世後回鄉重整家業。一次他做完彌撒從教堂出來,經神父介紹,約娜母女和這個年輕人相識了。從此,於連常到約娜家做客。他的舉止言談,一切都做得恰到好處,很快就博得約娜一家的好感。當他求婚時,天真的約娜不假思索便欣然接受。8月15日就舉行婚禮了。
然而,洞房花燭夜,也就是約娜純真愛情的幻想破滅之時。於連一改往日的溫柔,他那粗魯的肉欲使約娜深感厭惡。在幾天後的蜜月旅行中,他在經濟上處處與人斤斤計較,更讓約娜覺得羞恥。而旅行歸來以後,他像是演完了一個角色,恢複了本來的麵目,更少關心她,連說話也很難得了。他接管了全家的財產,刁難農民,緊縮開支。他甚至連外表也變成土財主一般,往日的光彩儀表全無蹤影。約娜無可奈何地歎道:“人生啊,並不總是快樂的!”
沮喪的不僅約娜,連比約娜大兩歲的使女蘿沙麗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潑。約娜問她是否病了,她總是說:沒什麼。有一天,她倒在地上,痛苦地分娩了。約娜主張把那個應當對此負責的男人找出來。而於連卻決意把蘿沙麗和她的私生子趕走了事。由於約娜的堅持,才把蘿沙麗留了下來。可是,過了不久,一天夜裏,約娜因身體不適,起床去喚蘿沙麗,卻發現蘿沙麗正睡在於連的床上。一切都明白了,誘騙了蘿沙麗的竟是自己的丈夫!約娜痛不欲生,向海邊跑去,筋疲力盡地倒在岸壁旁。
蘿沙麗離開了。不久,約娜也生了一個男孩。她把兒子當成一切幸福的源泉。於連同鄰居福爾維勒伯爵夫人通奸,她漠然視之。但福爾維勒得知此事卻怒不可遏。在一個狂風暴雨的下午,於連和伯爵夫人幽會的活動小木屋被他推下了山坡,兩人雙雙慘死。
從此,約娜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兒子保爾身上。她對保爾百般溺愛,反使他從小就走上了邪路。長大後,他更放蕩不羈,從事的商業冒險也一敗塗地,直到把約娜弄得家破人亡。正當約娜再也支持不住時,一個粗壯的婦女出現在她身邊。原來是蘿沙麗。同瘦削而又憔悴的白發婦人約娜相比,蘿沙麗麵色紅潤、魁梧有力。她後嫁的丈夫去世了,現在她與私生子生活在一起。這孩子很好,很有衝勁,現已把她的農莊接過去經營。她不忘舊情,回到約娜身邊。從此她照顧和安慰約娜,為她料理一切。和保爾姘居的女人病死後,蘿沙麗接回了保爾,並勸他浪子回頭。這同樣曆盡磨難但恢複了自信的勞動婦女,像是回答自己心中的問題似的,自語說:“您瞧,人生從來不像想象中那麼好,也不像想象中那麼壞。”
然而,《一生》的成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小說由於對上流社會及其隱私的暴露,觸犯了“大人先生”們的“痛處”而被譴責。由於某議員的“問罪”,《一生》被列為禁書。就連最無所顧忌的各大樞紐書亭也不敢“違法亂紀”。一時間,《一生》成了無人問津的“怪物”。不過,書商們很快便在巨大利潤的誘惑下,收起了“廉恥之心”,《一生》又一次驕傲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盡管如此,還是有人對《一生》深表異議。當時,有一位叫伊波利特·泰納的理論權威,就曾給莫泊桑以委婉的批評。他說:“您現在描寫農民、小市民、工人、大學生和妓女。想必有一天您還會描寫文明的階級,上層資產者、工程師、醫生、教授、大工業家和大商人。在我看來,文學是一種力量。一個生來富裕,生為三四代正直、勤勞、高貴家庭後裔的人,有更多的機會成為誠實、優雅、有教養的人;榮譽和智慧或多或少總是溫室裏的花朵。這種道理很有些貴族味道,但這是實驗證明了的。如果您的才能將以那些富有文化和感情,從而被國家視為光榮和力量的男女為對象,我將深感欣慰。”
顯然,泰納先生不願意看到莫泊桑筆下上流社會的卑汙和墮落,他認為那個由“有教養人”組成的階級,應該與榮譽、希望和力量永遠聯係在一起。莫泊桑讓泰納先生失望了。他沒辦法,不得不尊重生活和真實,因為是生活本身成就了他。《一生》是莫泊桑以自己的父母為原型創作的作品。小說中的女主人公約娜,就是他飽經滄桑的母親洛爾的化身。洛爾生長於資產者家庭,受過良好的教育,天生聰明美麗,因為虛榮,嫁給了徒有虛名的貴族登徒子居斯塔夫。她婚後生活很不幸福,經常遭受丈夫的掠奪和虐待。關於這一點,莫泊桑一點也不隱諱。他曾感慨地對人說:“唉!可憐的女人,她結婚以後就不斷地經受傷害、折磨和虐待。”他十分同情母親,懼怕、憎惡父親。作品中於連這一形象,就是父親在莫泊桑心目中的形象。他狂放不羈,吃喝嫖賭,無所不為,他不僅把自己的財產吃光花淨,還克扣妻子兒女,他不僅采擷路遇,而且連家中的傭人也不放過。據說,莫泊桑一個奶娘的兒子就是他父親的私生子。此人與莫泊桑“相貌驚人的相似”,後被任命為索爾費利諾花園的管理人。
像約娜一樣,洛爾也有一個不肖的兒子,那就是莫泊桑的弟弟艾爾維。1877年,艾爾維入伍,在布列塔民省的一支騎兵部隊裏任士官。1880年,他調駐巴黎,隨即開始惹是生非。先是當逃兵,而後便花天酒地,以致負債累累,給家庭帶來了許多麻煩。莫泊桑曾在給表姐的信中表達了他的無奈與氣憤:
我母親此刻精神上十分痛苦,身體完全垮了。艾爾維對她的態度像一個壞蛋,常打電報逼她為其還債。另外,他還拒絕回部隊,不斷在巴黎欠下新的債,而且提出種種條件。他簡直是個混蛋和無賴。我給他寄去300法郎,他既不說一聲謝謝,也不回信說收到了。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呢?因為我母親現在要把他打發到埃特爾塔去。她管他三個月的飯吃,如果到時他還找不到個地方糊口,那就完全斷絕對他的生活供應。她懇切地請你躲開他,尤其是不要借錢給他,因為他隻想著向人借錢。
正因為如此,莫泊桑筆下的約娜,才如此光彩照人、可親可愛。誠然,洛爾不是約娜,約娜也不是洛爾,她是19世紀末法國資產階級日甚一日衝擊貴族階級的曆史寫照,是貴族階級讓位給資產階級的必然結果。約娜的悲劇是貴族階級滅亡的挽歌。但不管怎麼說,是父母的不幸婚姻,誘發了他的長篇創作熱情。
莫泊桑要寫出長篇傑作的宏願成功地實現了。至少在法國文學史上,像莫泊桑這樣,在長、中、短篇小說三方麵都做出成就、都有作品傳世的作家,是極其罕見的。何況,《一生》僅僅是他長篇小說創作成功的一個開端。他的長篇代表作是1885年5月11日出版的《漂亮的朋友》。這是標誌他長篇小說最高成就的作品,也是他最為暢銷的作品。小說在短短四個月內就出版了37版,其銷路之暢堪與左拉的《小酒店》媲美。盡管大作家雨果的逝世影響了讀者的心理,但《漂亮的朋友》依然受到了廣大讀者的熱情歡迎。
是啊,“漂亮的朋友”怎能不受歡迎呢?那麼,這位“漂亮的朋友”是怎樣一個人呢?他的名字叫喬治·杜洛阿,是個酒店老板的兒子。健美的身材,天然的栗色卷發,一雙淺藍色小眼睛鑲嵌在漂亮的額頭之下。
19世紀80年代一個夏天的晚上,這個天生漂亮,然而囊中羞澀的青年人,遊蕩在巴黎繁華的馬路上。兩年前,他曾是法國駐非洲殖民軍中的一名騎兵。那時他身佩軍刀、手握鋼槍,好不威風,隨時都可以對當地的阿拉伯人做些什麼。可眼下他隻不過是北方鐵路局的一名小科員,糊口尚且艱難,更別談其他欲望了。可是他不服氣那些西裝革履、攜家帶眷的闊人們,恨不得扭斷他們的脖子、搜盡他們的口袋。他在尋找機會,他要使自己也成為有錢有勢的闊人。就這樣,他懷揣著幻想,手撚著“像泡沫一樣上卷的胡須”,十分自信地吹著口哨,徜徉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
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在大劇院廣場的拐角處,他遇上了昔日的老朋友,現在是《法蘭西生活日報》政治新聞的主編福雷斯蒂埃。《法蘭西生活日報》是一份影響很大的權威性報紙,它的幕後是一批很有社會地位的議員。生活優裕的福雷斯蒂埃見老朋友境遇如此不佳,便決定幫助他。他首先向杜洛阿介紹了新聞界的情況,然後,邀請他第二天去家裏做客,並打算為他介紹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告別前,福雷斯蒂埃又借給杜洛阿40法郎。有了這筆錢,杜洛阿不花不快。當晚他便去與妓女樂色兒鬼混了一夜。
第二天,杜洛阿身著租來的燕尾服,儀態大方地來到了福雷斯蒂埃的家。大客廳裏燈火通明,燈紅酒綠,一派豪華景象。由於杜洛阿是第一個客人,福雷斯蒂埃的妻子瑪德萊因微笑著歡迎他。這是一個聰明可愛的俏婦人,金色的頭發,白嫩的肌膚,再加上一張極具誘惑力的臉和絕頂聰明的頭腦,讓杜洛阿好不驚訝。就在杜洛阿驚歎之時,瑪德萊因的女友馬萊勒太太及《法蘭西生活日報》的總經理、大金融家、眾議院議員窪勒兌爾先生和太太也到了,以後又陸續來了很多客人。
晚飯是精美而豐盛的。客人們邊吃邊談,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可杜洛阿一句也插不上。他隻有不時地望著坐在身旁的馬萊勒太太,她那豐滿的胸部和昂貴的首飾,令杜洛阿垂涎欲滴。他很想說些什麼以引起別人的注意,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就在這時,人們將話題扯到了殖民地上,杜洛阿總算有機會說話了。於是,他便向人們介紹了許多殖民地的奇聞軼事,以及阿拉伯地區的風土人情等。婦女們都被他的談吐和風采吸引住了,就連坐在那裏埋頭吃菜的窪勒兌爾也不禁打量起他來,並斷定他“的確有一種獨到的聰明”。福雷斯蒂埃見時機成熟,便請求總經理接納杜洛阿,並竭力替他美言。窪勒兌爾答應後,要求杜洛阿先寫一篇關於阿爾及利亞的報道,並在文章中滲透殖民問題。接著窪勒兌爾太太就給文章起了一個極其醒目的名字《一個非洲獵人的回憶》。
領命後,杜洛阿回到自己的住處,搜腸刮肚地找尋思路。可由於平日不學無術,任憑他急得手心冒汗、頭腦發暈,也還是無濟於事,無奈隻好蒙頭大睡,等待“靈感”的到來。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交稿的時間越來越近,他不得不找老朋友幫忙。福雷斯蒂埃指點他去找自己能幹的妻子。於是在一間內客廳裏,瑪德萊因一麵口授,一麵指導杜洛阿執筆完成了這篇出色的《一個非洲獵人的回憶》。
第二天,文章在報紙上發表了,杜洛阿總算站住了腳跟。他得意地跑去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又為自己印製了一大堆名片。這時,他已是新聞界的大記者了。不久,他又接到了新任務,與報社最能幹的“老法螺”去采訪從中國和印度來的兩位要人。“老法螺”是一個臉色灰白、身體很胖的矮子,高度近視使他寫起字來鼻子總是碰到紙上。福雷斯蒂埃吩咐杜洛阿好好向他學習,並說他能在“五分鍾內掏得空一個人的肚子”。可是,“老法螺”卻帶他到咖啡館裏去聊天,根本沒有采訪什麼人。回到報社,他竟然寫出了和中國、印度要人的談話紀要。從這裏,杜洛阿受到很大啟發,學會了種種捏造和欺騙的手段。特別是他有“天生的狡猾去每天預測老板的秘密”的本領。同時,他又利用記者身份廣泛交友。不論閣員、將軍、王公、警察、妓女、主教、看門老頭、大使、車夫,他都和他們保持來往。僅僅兩個多月,他就熟悉了業務,練就了圓滑的處世手段和隨機應變的本領,成了一個“使人注意的記者,消息可靠,性情圓滑,手段敏捷而且精細”,頗得窪勒兌爾老板的賞識,認識到他比周圍的人更有才能。
盡管如此,杜洛阿一直苦惱著自己地位的平凡低下,他還沒有爬到名利雙收的高一級地位上去。這時,他想起了福雷斯蒂埃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要一個人成功得快一點,也還得靠她們牽線。”他從經驗上感覺到自己對於女性有一種“罕見的吸引力”,但是他還拿不準哪個婦女對他前程有幫助,心裏焦躁得像一匹被人鎖住了腿的馬。想來想去,終於下定決心去訪問馬萊勒太太。她自稱是一個喜歡“隨隨便便過日子”的女人,丈夫在北方鐵路局當巡視,每月隻回巴黎住八天。杜洛阿看準了目標,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去拜訪她,對她百般溫存討好,殷勤籠絡。馬萊勒太太也專門設宴邀請他,並讓福雷斯蒂埃夫婦作陪。席間那些含意曲折的語言揭去了他們平時的假麵具,行為極其放蕩。這一晚,杜洛阿單獨陪同馬萊勒太太坐車回家時,大膽地和她勾搭上了。對一個巴黎上流社會的有夫之婦,他僅僅靠自己的英俊動人的相貌,就輕而易舉地把她征服了。杜洛阿借助馬萊勒太太的勢力躋入上流社會社交界的大門。他們倆不斷地尋歡作樂,經常在杜洛阿的住處幽會。有一次,馬萊勒太太上樓時,撞倒了鄰居家的一個孩子,遭到鄰居的臭罵。於是,她索性自己出錢在君士坦丁街127號租了一間房子,作為幽會的地點。馬萊勒太太的女兒洛琳叫杜洛阿為“俊友”。從此,他便得了這個綽號,很快就被人們叫開了。當馬萊勒先生回來時,杜洛阿就會乘空到“牧人狂”遊藝場去找樂色兒。這些女人,無論是上流社會的貴婦,還是下等娼妓,杜洛阿都是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