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境外的陰謀(3 / 3)

巫朵朵看著夏羿好半晌:“那個和你達成協議的魔鬼是誰?他為什麼想整垮我的父親?”

夏羿搖搖頭:“我們隻是通過電話,我沒見過他!不過我可以感覺出這個人似乎相當無情。他似乎是政府裏的一個高官,或者是相關部門的一個知曉內幕的人,他不會讓任何人危及他所處的地位。”

“我不相信!你怎麼會答應這樣一個荒謬的協議?”朵朵仍然不相信。

“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當時隻想到無論如何隻要保證你的安全就好,我從未想到那個幕後的老板是怎樣的一個惡魔——他不但要整垮你父親的生意,他是想置你的父親於死地啊!”

岑寂,蒼白的寂靜籠罩著相對而坐的夏羿和朵朵,在夏羿的坦白一切之後,這沉默仿佛就像他們正準備接受死亡的宣判一樣漫長。

是的,死亡,巫朵朵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死去了,如果夏羿——她一直相信而且深愛的夏羿都是在騙她,那麼,這一段像童話一樣的婚姻豈不是也是一個笑話?

夏羿默默的瞪著朵朵,幾個月來他努力想挽救,他試圖挪動一切可以挪動的資金注入公司,用盡一切辦法挽救爺爺的公司——他成功了,朵朵的父親伸出援手的結果是公司被救活了。

可是,他的婚姻——他這個建立在脆弱謊言上的婚姻卻在可怕的現實麵前,慢慢的死去。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確定它可以死的快而有尊嚴。

幾個月以來,他每晚躺著無法入睡,害怕這一刻到來,現在這一刻終於來了,可是他卻麻木的感覺不到痛苦。

他本來不想去救那瀕臨破產的公司,他隻想要朵朵。

他本想和朵朵一起過這快樂的日子,可是卻又是因為朵朵,公司意外的救活了,而他即將失去朵朵。

本來,夏羿想讓命運拿走本不屬於他的財產、地位,他隻想要朵朵。

可是,可笑而又殘酷的命運,又把那財富、地位丟回給他,他仍然得不到朵朵!

“你現在和我說這些做什麼呢?”巫朵朵的語調輕柔:“我還是說,沒有人懷疑你,劉四死無對證,你沒有必要向我坦誠這些無法證明的事情!”

“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躺在你的身邊、抱著你,卻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夏羿急匆匆地站起身,來到窗前,他的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我辦不到。”

巫朵朵來到他的身後,猶豫了一下之後,環住他的腰:“不要回頭!夏羿!我隻想問你一句——你是真的愛我嗎?”

“我真的愛你!我沒法證明,可是我……”

“那就夠了,你回答我,在這場交易裏麵,你除了提供了你祖父糟糕的財政狀況,你捏造了我父親的罪行了嗎?”

“我沒有!”

“你參與陷害我父親的調查了嗎?你做偽證了嗎?”

“我沒有!”

“你和那個幕後老板見麵了嗎?你和他共謀了嗎?”

“我沒有,可是……”

巫朵朵抬起手捂住他的嘴:“沒有什麼可是的,夏羿,我隻想告訴你,這一切一切的罪行,你所有的自責還有恐懼,不過是一場夢,你沒有犯下你自己指控的大罪!”

“可是,朵朵!”

“住嘴!”巫朵朵擁住他:“還記得我醒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你嗎?我說過我相信你,即使是你騙我,我也相信你!”

朵朵相信他?

夏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然回過身,把朵朵擁入懷中。

他曾經在內心中上萬次的告訴自己是個大笨蛋,他本以為朵朵知道了真相會離開他,可是他沒有想到……

即使他一直以為朵朵知道了真相會離開他,他仍然說出了部分的真相,他不知剛剛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一口氣地說了那麼多,可是,朵朵在震驚之餘,竟然沒有離他而去,而是試著去原諒他,為他尋找開脫的理由。

他的朵朵,隻要他擁著朵朵,他就能感覺到他對這個女孩子的欲望,還有……當他們在那小木屋裏麵,她用體溫溫暖他、她哀求他醒過來、他顫抖著埋入她的溫暖的深處的那一刻——那最終的震顫和醉人的溫暖……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欺騙朵朵了,他這一路上就一直的想對朵朵坦白!

巫朵朵不知道夏羿的頭腦那紛亂的翻騰思緒,可是她毫不懷疑夏羿說的每一個字,是的,之前他們發生的事情都太巧合了,巧合得就像事先安排好了。

她回憶起一部分的過去,可是餘下的,那些混亂的還未想起的記憶卻已在他的大腦裏交織成糾纏不清的一片。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夏羿坦白的這一切,她隻知道她和夏羿之間的這場以熱情為基石的婚姻,似乎已經有了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此時此刻,她一生中從未感到如此的脆弱。

她回憶起童年的時候,父母的離婚對她的傷害——那幾乎是致命性的,父親開始不回家,等再一次出現的時候每次身邊都會領著不同的女人——那些女人共同的相同點就是個個都是精明強幹的“白骨精”一樣的女白領,與溫和安靜的母親是那麼的不同。

巫朵朵想起自己對父親的憤恨,她想起長達7、8年,自己都沒有主動和父親通過一次電話……

現在,當她回過頭冷眼去看失憶前的自己——那是一個多麼任性而且不成熟的女孩子?

她似乎把童年時候受的傷,都帶到了成年,上大學的時候,她不相信愛情,她甚至在自己寫的劇本裏麵,嘲笑愛情……

夏羿,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有童年的傷痕需要彌補?

朵朵努力的想搜尋一個安全的談話主題:“談談你自己吧,說說咱們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

夏羿猛然抬起頭,他的眼神突然間變得空茫:“小時候?我遇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孩子,可是我……我當時已經17歲了……”

夏羿在抗拒過去,朵朵現在對他已有足夠的了解,每當他們談到他不想談的,他的眼神就會這樣。

朵朵直視著他空洞的目光:“和我談談這些年你都發生了什麼事?當年你突然就消失了,你去了哪裏?”

夏羿閉了閉眼睛,他小心翼翼地將朵朵抱起來:“咱們回床上去,你都凍透了……”

朵朵攀住他的肩膀,卻又不小心觸動了他的傷口,夏羿瑟縮了一下,拉開床上的大被子裹在他們兩個身上。

“你呢,你先談談你的童年。”

朵朵局促的笑笑,深深地埋入他的懷裏:“我有慈愛的父母親與完美的童年,可惜一切都在咱們相遇的那一年打破了,我爸爸他……其實你都知道的,他愛工作、愛別的女人,他就是不在愛我和媽媽了。”

夏羿靜靜地聽著,聽著朵朵絮絮叨叨地說著可以回憶起來的,成長中的大大小小的欣喜和挫折,他緩緩的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朵朵抬頭,目光望入他明亮清澄的眼睛裏。

“我已經說了很多了”朵朵說:“現在,談談你!你的童年,你的過去,我們從來沒有談過。”

“你想聽什麼?”夏羿溫和地問:“我的童年很乏味。”

“你的母親,你的爺爺……”朵朵遲疑著:“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啊……”

她想知道他爺爺的事?夏羿一下子攥緊了她的手……

他從來沒有和第三個人談起過他的爺爺,即使是和夏梅,他從未和的母親談起過——為了那個不可告人的原因,他從不談自己的過去。

可是這一次,當他從美國趕回來,那個關於他不是夏氏真正繼承人的謠言就開始在上海分公司裏麵流傳。

謠言傳得很不堪——夏羿冒充了老人的孫子騙得了繼承權,老人的腦瘀血和中風都是因為發現了真相氣出來的。

謠言可怕,最可怕的是這個謠言卻又是那麼接近事實——他確實是竊取了別人的身份!

如果早在一年前,那個謠言對夏羿造不成傷害,因為他早已厭倦了作為一個替代品的生活。

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如果朵朵聽到那個流言……假如她相信……

夏羿茫然的擁緊朵朵,現在她問起了,她問起那個問題了,他怎麼回答?而不同的回答似乎會讓一切都大大不同。

習慣性的,他開始顫抖……如果坦白就是換來她的愛和信任的代價,他會坦白的。

如果巫朵朵想知道那些困擾他的惡夢,如果巫朵朵想做那個傾聽他的秘密,並且掌握他的秘密的人,那又有何不可?

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尷不尬的人,他的一切都是偷來的,他的身份,他的財富,他的愛……

他幾乎是帶著一絲絕望的微笑。

“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夏羿的聲音冷靜、自持:“我的爺爺,夏氏集團的總裁他宣稱我是他死去的兒子留下的私生子,不過,做這個私生子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要看看我究竟是否符合做他的孫子的標準。”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其實是在尋找他兒子和一個叫夏梅的女孩子生的私生子。我呢,我母親先是沒辦法肯定是否認識他的兒子,不過,當她看到老頭子的豪華汽車還有巨額的用來交換我的監護權的信用卡——一切就很好辦了!她接受了銀行卡,我呢,跟著爺爺離開。”

“就是你失蹤的那一年?”

“是的。”

“我記得……你那時候是在鋼琴酒吧裏彈琴?”

一道陰鬱的陰影閃過夏羿一直小心保持的鎮定:“嗯,不過據說我彈不下去了,沒有哪一個酒吧會雇傭我——因為我拒絕成為一個男人的……”他小心的措辭:“小朋友。”

“你說什麼?”朵朵驚訝的抬起頭:“不會是我想的那樣的?”

“我很抱歉,”夏羿眼神裏帶著一絲苦笑——朵朵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溫室裏的花朵,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些齷齪的交易是如何正大光明的擺到台麵上的:“我本不想告訴你的。”

朵朵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忍還有痛苦,他當時隻有17歲,她忍住淚水:“幸好你爺爺來了!”

“抱歉!我不說了……”他還沒告訴她真正的真相呢,可是朵朵卻攀住他:“不!說下去,你一定要說下去!”

“你不會想聽的,”夏羿深吸了一口氣,嗓音裏帶著笑意:“這個事情最可笑的核心就是我不是他的孫子,有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男孩子,他就住在大雜院的棚戶區,他是一個弱智。”

“不!”朵朵愣住了,她愣愣的等著夏羿接著說下去,可是真相……

“我找到那個男孩子的時候,他死了……然後我爺爺他來找我,問我想不想成為他的孫子。我說好的!”夏羿仿佛像敲響喪鍾一般說出最後一個詞,然後,是靜默,無邊的靜默。

朵朵馬上就會因為厭惡他而離開他了,夏羿帶著一絲絕望的想著——畢竟是他偷走了另一個男孩的身份。

一切都結束了,他純潔的朵朵會馬上起身、離開他……在他坦誠自己一切的齷齪,善良純潔的她將和他永無交集——他配不上她,他的手顫抖著,慢慢放開她,然後翻身離開她、離開溫暖,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