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質上講,楚文王熊貲其實是一個流氓。他幹過所有流氓能幹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搶奪人家土地、霸占人家老婆……他身上也具有一個流氓應該具有的“優良品質”,包括但不限於:好色、詭譎、陰鷙……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楚文王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有文化的流氓。
外甥吞掉舅舅
楚文王他爹楚武王熊通非常注重兒童的早期教育,專門為他請來洋家教:申國人葆申。申國在現在的陝西一帶,早些年也是少數民族部落,後來與周王室通婚,從而擺脫了二等公民的境地。因此,申國雖然是一個小國家,但其受中原文化熏陶已久,在楚武王眼裏,也算是先進文化的代表吧。
葆申性格謹慎,兢兢業業地教導熊貲,不在話下。後麵這位學富五車的學者還會有出彩的表演。
熊貲接班時,已經是一個年富力強的中年人了。應該說,父親楚武王留給他的是一份豐厚的遺產:一套精明能幹的領導班子,一支能征善戰的威武之師。這讓楚文王做起事來,顯得稱心如意。比如,為了更好地“觀政中國”,楚文王一上任就進行了遷都,把楚國首都遷到郢(今宜城楚皇城),這件龐大的工程就完成得相當順利。又比如,楚文王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都親自率部在外麵南征北戰,家裏的事情被一班文臣們治理得井井有條。
與治理國家相比,楚文王對指揮軍隊衝鋒陷陣的興趣似乎更大一些(這與他“文王”二字也相差太遠了吧)。公元前688年,楚文王接班的第二年冬天,他就正式北伐了。楚文王的第一個目標是申國。
申國國家不大,但地處周朝的南大門,戰略位置相當重要。因此周朝也派兵在此駐守。昔日楚武王曾經長驅直入七百裏,企圖直取申國,卻因為在兵車配置上落了下風,铩羽而歸,這成了楚武王糾結了一輩子的心病。楚文王要想“觀政中國”,就得先拿下申國。可在申國與楚國之間,還隔著一個鄧國呢。
說起來,鄧國與楚國還是八竿子打得著的親戚呢,按照輩分排下來,楚文王得管鄧君祁侯叫舅舅,這一年,楚文王帶著軍隊,來到鄧國拜見舅舅了。
楚國是威震南方的大國,鄧國是碌碌無聞的小國,所以楚文王登門拜見舅舅,對於鄧侯來說,那可是蓬蓽生輝啊。鄧侯忙裏忙外,張羅了一大桌的好菜招待楚文王,什麼魚啊肉啊一股腦兒地全端上來。鄧侯慈愛地看著狼吞虎咽的楚文王,說:“外甥啊,你我多年未見麵,你這次一定要在我這兒多住幾日,欣賞一下我國的大好河山。”
楚文王放下筷子,臉上露出一種便秘的神色,說:“舅舅一番好意,外甥心領了。當年我爹抱憾申國,今日我要報這一箭之仇。請舅舅允許我過境,攻打申國。”
鄧侯笑道:“這不小事兒一樁嗎。你盡管帶隊過去,我們等你勝利凱旋,再痛飲三天三夜!”
楚文王高興地說:“好!謝謝舅舅!”
酒過三巡,鄧侯出去尿尿。從洗手間出來,在門口他“意外”邂逅了鄧國三位大夫:騅甥、養甥和聃甥(這幾個名字真難記)。這三位大夫對鄧侯說:您這外甥,表麵上對您畢恭畢敬,實質上殘酷無情。這次如果鄧國允許他借道去攻打申國,將來難免受他侵害。不如趁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將他殺死,必能為鄧國除去一個心腹大患,否則,到時候我們後悔都來不及了(亡鄧國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圖,後君噬臍——語出《左傳》)。
鄧侯摸摸這幾位大夫的腦門,說:“你們是喝多了還是腦袋被門夾了?他是我外甥,我是他舅舅,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他怎麼能夠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呢?你們休得挑撥離間,都回去洗洗睡吧。”
第二天,鄧國人敲鑼打鼓地把楚文王的部隊送上了前線。
第二年春天,鄧國人又敲鑼打鼓地迎接勝利凱旋的楚軍。但這一次,楚軍來了之後就不再走了。到公元前678年,楚軍再次大舉進攻鄧國,此後鄧國正式成為楚國的一個城邑。
此事還衍生了一個曆史典故——“噬臍莫及”。自己的肚臍怎麼能咬得到呢?由此比喻做了某些蠢事,後悔也來不及了。唐代詩人胡曾有詩言道:
鄧侯城壘漢江幹,自謂根深百世安。
不用三甥謀楚計,臨危方覺噬臍難。
從借道事件中自然可以看出鄧侯的迂腐及對世界局勢的不察,但同樣可以看出楚文王完完全全的流氓做派。不按常理出牌,不講江湖道義,視倫理秩序如無物,跟他爹一樣,唯一信奉的真理就是:拳腳定江山,馬上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