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什麼事關乎一個喜歡吹牛皮的人,被別人發現了而他自己還沒發現,那可就大大不妙了。龐得貝先生就覺得斯巴塞太太竟然膽大包天搶了他的先機,還顯得比他聰明。對於她炫耀自己發現了派格拉太太的事情,他簡直火冒三丈。想到一個仰仗他鼻息的女人竟然敢如此不敬,他想了又想,一肚子怒火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終於他發現,要是把這個有皇親國戚的女人趕走——那他就有資格吹噓說,“她是個名門貴婦,想要纏住我,但我可不吃那套,把她趕走了”——這樣一來他不但能大大挽回麵子和榮耀,還能讓斯巴塞太太得到她應有的懲罰,簡直是一舉兩得。

比往常更高興的龐得貝先生打著一肚子如意算盤跑到餐廳裏去吃午飯。他還坐在前幾天的位置上,頭頂掛著他的肖像。斯巴塞太太依然坐在壁爐旁,腳踩在棉馬鐙子裏,一點沒想到自己將去向何方。

自從派格拉事件發生以來,這位貴婦人總是用一副默默憂愁和懊悔的神情來掩飾她對龐得貝先生的同情。因此,她習慣了裝出一副愁雲慘霧的模樣,現在她就用這幅模樣對著她恩人。

龐得貝先生十分短促粗魯地問道;“夫人,你在搞什麼鬼?”

斯巴塞太太回說:“老爺,您別那麼凶,像要咬掉我的鼻子一樣。”

“咬掉你的鼻子,夫人。”龐得貝先生重複著。斯巴塞太太聽出來他把重音放在“你的”上,言下之意是斯她的鼻子又高又大,咬下來可不太容易。說完這句語帶冒犯的話,他切了塊麵包,然後把餐刀往桌子上一扔,發出響亮的聲音。

斯巴塞太太把腳從馬鐙子裏抽了出來,叫道:“龐得貝先生,老爺!”

“怎麼,夫人,”龐得貝先生頂了句,“你瞪著我幹嘛?”

“我能問問您麼,老爺,早上有人惹您生氣了?”斯巴塞太太說。

“是的,夫人。”

“那我能問一下,老爺,”那個受傷的女人追問道,“是不是我倒黴惹得您生氣了?”

“好,我來告訴你吧,夫人,”龐得貝說,“我可不是來這裏自取其辱的。一個女人就算有些權貴的親戚,也不能來欺辱和挑釁像我這樣有地位的人。我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龐得貝先生覺得他有必要一口氣說完,因為他預感到如果涉及細節,那他就會被她打敗的。

斯巴塞太太先把她那柯理奧藍樓斯式的雙眉一揚,然後眉頭一蹙,把針線活收在籃子裏,站了起來。

“老爺,”她莊嚴地說道,“很顯然現在我礙了您的事。我這就回我自己的房間裏去。”

“讓我來給你開門,夫人。”

“謝謝您,老爺,我自己來。”

“你最好讓我來,夫人,”龐得貝搶在她前麵把手放在門鎖上說,“因為在你離開之前,我可以趁這機會說句話。斯巴塞太太。夫人,我想你在這兒有些束手束腳,你覺得嗎?在我看來,我的家太寒酸了,很難容得下像您這樣天生愛管閑事的貴婦人。”

斯巴塞太太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客客氣氣地說:“真的嗎,老爺?”

“自從最近這事發生以後,夫人,我一直在考慮,”龐得貝說,“依我的愚見——”

“哦,老爺,”斯巴塞太太打斷他的話,用歡快的興高采烈的調子回答道,“別這麼說,什麼‘愚見’不‘愚見’的,所有人都知道龐得貝先生的見解有多高明。每個人都能作證。這可是普羅大眾談論的話題呢。老爺,您貶低什麼也別貶低您的見解啊。”斯巴塞太太說完,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