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師巨源將辟予為政,因讀嵇康與山濤書,有契於予心者,就譜此詞以謝。
自古賢能,壯哉飛騰,老來退閑。念一身九患,天教寂寞,百年孤憤,日就衰殘。麋鹿難馴,金鑣縱好,誌在長林豐草閑。唐虞世,也曾聞巢許,遁跡箕山。
越人無用殷冠,怕機事纏頭不耐煩。對詩書滿架,子孫可教,琴尊一室,親舊相歡。況屬清時,得延殘喘,魚鳥溪山任往還。還知否,有絕交書在,細與君看。
“賞析”
此詞作於白樸隨弟白恪金陵定居後,當時與白樸隻有一麵之交的監察師巨源(此巨源與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之巨源同名,也許是白樸不願寫薦他之人的真實名字)欲舉薦白樸從政,白樸堅決不從,並效“竹林七賢”之一嵇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中辛辣酸刻的語言,表明了自己堅決不做官的立場,這也是白樸第二次宣言式的表白。
上闋一開始用“壯哉騰飛,老來退閑”的道理,講自己年紀已老,並有像嵇康一樣的九種不宜做官的毛病。自己如歸野的麋鹿而難以馴服,佩飾漂亮的金銜(加以控製)雖然也好,但怎如自由自在地閑棲於長林豐草的大自然之間。就如上古時的許由一樣,因避塵俗是非而巢居箕山。人各有誌,何必強求?
上闋為虛喻,下闋則是實指了。這官帽就如越人生性不愛戴帽子一樣,再漂亮的殷冠對他們也無用。作者現在生活得很充實:讀書,寫詩,教養白家子孫;對酒當歌,閑時也可拜親訪友;往還名山大川。就在敘述他不願做官的誌向之時,效嵇康而不避殺身之禍,也直截了當地說明不願做官的最根本原因就是:蒙軍南下時,他白家兩次家破人亡,流落他鄉,而且國土淪喪的“百年孤憤”,雖“日就衰殘”,但仍是餘恨未消,怎麼能違背從小就立下的誌向,出任蒙古人這“蕞爾倭奴”之官呢?這最後一次的絕薦,不像上次的“再三遜謝”,而是甘冒犯上之罪,向元朝統治者發出了最後絕薦宣言。特別是在全詞結束時,他很不耐煩地告訴巨源,如果你還想知道得更多些,請你再細讀一下嵇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真是快人快語,簡直不給巨源留有任何對答的餘地。白樸的錚錚鐵骨、坦蕩胸懷躍然紙上!從今天的觀點看白樸,他雖家仇大於國恨,雖無當時如聶孝女、文天祥一樣的壯舉,但是白樸兩次不避生死而拒官,堪稱元代知識分子中的“硬骨頭”,也不失為愛國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