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幫著燒火做飯。”法提瑪說,“還洗碗……”

“還說呢,洗碗……”

“那你說俺幹嗎了?”

“你沒聽大夥兒都在說啥……”

法提瑪一下子火了:

“大夥兒的眼睛都瞎了!你管大夥兒說啥幹嗎?大夥兒在背後也沒少說你呀!”

“他們說俺啥?”

“說啥的都有。你管他們說啥!”

“是,俺管他們說啥幹嗎……俺能不管嗎?大家都在說,你在少爺的房間裏跟少爺這樣那樣的!”

“你當他們在背後不也這麼說你嗎?”

“他們也這麼說俺?”

“是呢!”

“他們說俺啥?”

“說你跟傻丫頭勾搭在一起!”

“摔跤手”阿裏沒有回答。法提瑪對這事很在意,對阿裏步步緊逼:

“你倒是說話呀!幹嗎不吭聲了?”

阿裏語塞了,便用力撓了撓癢癢。他能說啥呢?人家說的又不假。

“說話呀,混蛋!”

“沒看俺癢著呢。俺身上出疹子了……”

“你是不是跟傻丫頭勾搭了?”

“啊喲,你也真是……”

“還啊喲呢,有啥好啊喲的?在工地上的時候,你不也整天像條狗一樣來勾搭俺的嗎?還啊喲呢。你忘了那時候的事了吧,對不?你忘了當初跟俺說的‘法提瑪,啥事俺都願意為你做’這句話了吧,對不?還有你把腦袋擱俺膝蓋上讓俺替你抓虱子的事……俺還是當初的法提瑪。要是俺想找別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倒好,找了個傻丫頭來頂替俺。要換你就換好了。打今兒起,你去找那個滿身虱子的傻丫頭替你抓頭上的虱子吧!”

她本該說完這話拔腿就走的,可她沒走,而是緊盯著阿裏。眼前這家夥像頭豬,眼睛盯著地上,連個屁都不放。

法提瑪抽噎了起來:

“唉,看看俺,俺可真夠倒黴的。當初以為你是個男人,才把俺那個像獅子一樣的男人踹了,跟了你……”

阿裏抬起了一直低著的大腦袋:

“他又不是你正經的男人!”

“不是又咋樣?他終歸是俺男人,你倒是學學他啊!”

“要是你還跟著他,他早就在賭桌上把你輸掉了……”

“他把不把俺輸掉有啥要緊?他到底是俺男人。看樣子你現在是打算跟傻丫頭在一起了,對不?”

她看著阿裏,看著,看著,然後踉蹌地走了,邊走邊自言自語。不,她是在吼叫著:“……說什麼早就把俺在賭桌上輸掉了呢。輸掉就輸掉。他是俺男人!真是隻狗,狗崽子!俺真該把自己這瘋了的腦袋往石頭上撞!讓你把個好端端的男人給踹了,跟上這麼隻餓狗!哎喲,瞧瞧俺哪,活該……”

她在爐灶邊停下了腳步。

“比拉爾說的難道都是真的?”

剛才一直遠遠地盯著法提瑪和阿裏的比拉爾突然出現在她的身邊:

“丫頭,你站在這裏發啥呆呢?”

法提瑪被嚇了一跳,轉過身,這才發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比拉爾。

“怎麼是你?”

“你發啥呆呢?”

“看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俺說的啥?”

“你不是說他跟傻丫頭在一起嗎?”

比拉爾沒有接茬,而是抓住了法提瑪膚色微深的小手。女人沒有表現出平時的那種挑剔,顯得很溫順。

“得意個啥?”她說,“不就是從妓院裏出來的嗎?妓院裏出來的女人有個好?”

比拉爾攥緊了她的手:

“沒個好。”

說著,他拽著法提瑪的手朝馬廄走去。女人沒有進行絲毫的抵抗,心事重重地跟在他後麵。到了馬廄的門口,她站住不走了。

比拉爾問:“咋了?”

“胥綠不是在裏麵嗎?”

“不在,寶貝。”

“她去哪兒了?”

“他男人把她接到莊園那邊去了……”

馬廄裏依然散發著混雜著血腥的馬糞味。比拉爾想抱女人,被女人推開了。

“等等!”

“為啥?”

“你得先答應俺……”

“答應啥?”

“你會讓俺一直待在莊園裏的,對不?”

比拉爾激動得聲音發顫:

“對。”

“你保證?”

“俺保證!”

“要是你說話不算數咋辦?”

男人已經沒有工夫說話了,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女人。女人掙紮著。

“看你這猴急的樣。”女人說,“住手,混蛋!會有人來的。啊喲……看看你……”

女人被壓倒在馬糞上,可還在掙紮著,扭動著。過了會兒,她說:“你去把那門,把那門給關了,你這個瘋子,討厭鬼!”

比拉爾跪著探過身子,把門推上。

賽奈姆大姐來到成堆的髒飯盆邊朝四周看了看。法提瑪不知道去了哪裏。爐膛裏的火快滅了,用來洗餐具的水也涼了。她正要喊法提瑪,腳蹬一雙鋥亮皮靴的少爺從草棚一角走了出來,來到了賽奈姆大姐的身邊:

“那個生娃子的女人咋樣了?”

“托你的福,她好著呢。”賽奈姆回答道。

“她把油和糖漿都喝了嗎?”

“這還用問?咕嘟咕嘟地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