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1 / 2)

自昔倚馬占檄,橫槊賦詩,曹孟德李少卿桓靈寶楊處道之外,能複有幾?自非本色故足貽姍。敖曹《行路難》,猶堪放浪;崇文酵?,,有愧祖武。至於權龍褒輩,?供盧胡而已。獨《南史》所載梁曹景宗目不知書,好以意作字。及當上燕,朝賢以曹兜鍪,不煩倡和。曹固請不已,許之。僅餘“競”“病”二韻,即賦雲:“去時?女悲,歸來笳鼓兌。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一座賞服。宋沈慶之目不知書,每將署事,輒恨眼不識字。上嚐歡飲群臣,逼令作詩,慶之請顏師古執筆,口授之曰:“微生遇多幸,得逢時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步還南岡。辭榮此聖世,何異張子房。”上悅,眾坐稱美。北齊斛律金不解書,有人教押名曰:“但五屋四麵平正即得。”至作《敕勒歌》曰:“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為一時樂府之冠。宋野史載韓蘄王世忠目不知書,晚年忽若有悟,能作字及小詞,皆有宗趣。一日,蘇仲虎尚書方宴客香林園,韓乘小騾逕造,劇歡而散。次日,餉尚書一羊羔,仍手書《臨江仙南鄉子》二詞遺之,瀟灑超脫,詞多不載。此四事頗相類。又蜀將王產識不過十字,後周將梁台識不過百字,而口授書令,辭旨俱可觀。噫!豈釋氏所謂宿習餘因耶?

梁氏帝王,武帝簡文為勝,湘東次之。武帝之《莫愁》,簡文之《烏棲》,大有可諷,餘篇未免割裂,且佻浮淺下,建業江陵之難,故不虛也。昭明鑒裁有餘,自運不足。

王籍“鳥鳴山更幽”,雖遜古質,亦是雋語,第合上句“蟬噪林逾靜”讀之,遂不成章耳。又有可笑者,“鳥鳴山更幽”,本是反不鳴山幽之意,王介甫何緣複取其本意而反之?且“一鳥不鳴山更幽”,有何趣味?宋人可笑,大概如此。

何水部柳吳興篇法不足,時時造佳致。何氣清而傷促,柳調短而傷凡。吳均起語頗多五言律法,餘章綿麗,不堪大雅。

吳興:“庭皋木葉下,隴首秋雲飛。”又:“太液滄波起,長楊高樹秋。”置之齊梁月露間,矯矯有氣,上可以當康樂而不足,下可以淩子安而有餘。

範詹事《獄中》一篇,雖太自標榜,其持論亦有可觀。

範沈篇章,雖有多寡,要其裁造,亦昆季耳。沈以四聲定韻,多可議者。唐人用之,遂足千古。然以沈韻作唐律可耳,以己韻押古《選》,沈故自失之。

楊用?謂七始即今切韻,宮、商、角、徵、羽之外,又有半商、半徵。蓋牙齒舌喉?之外,有深淺二音故也。沈約以平上去入為四聲,自以為得天地秘傳之妙,然辨音雖當,辨字多訛,蓋偏方之舌,終難取裁耳。即無論沈約,今四《詩騷》賦之韻,有不出於五方田?婦之所就乎?而可據以為準乎?古韻時自天淵,沈韻亦多矛盾,至於葉音,真同?舌。要之為此格,不能舍此韻耳。天地中和之氣,似不在此。

沈休文所載“八病”,如平頭、上尾、蜂腰、鶴膝、大韻、小韻、旁紐、正紐,以上尾、鶴膝為最忌。休文之拘滯,正與古體相反,唯近律差有關耳,然亦不免商君之酪。今按“平頭”謂第一字不得與第六字同平聲,律詩如“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風”之與“將”,何損其美?“上尾”謂第五字不得與第十字同聲,如古詩“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雖隔韻,何害?律固無是矣,使同韻如前詩“鳴”之與“城”,又何妨也。“蜂腰”謂第二字與第四字同上去入韻,如老杜“望盡似猶見”,江淹“遠與君別者”之類,近體宜少避之,亦無妨。“鶴膝”第五字不得與第十五字同,如老杜“水色含君動,朝光接太虛,年侵頻悵望”之類,八句俱如是,則不宜,一字犯亦無妨。五“大韻”,謂重疊相犯,如“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爐”,又“端坐苦愁思,攬衣起西遊”,“胡”與“爐”,“愁”與“遊”犯。六“小韻”,十字中自有韻,如“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明”與“清”犯。七“傍紐”,十字中已有“田”字,不得著“定量”、“延”字。八“正紐”,十字中已有“壬”字,不得著“衽”“任”。後四病尤無謂,不足道也。

《白狼?木》,夷詩也。夷語有長短,何以五言?蓋益部太守代為之也。諸佛經偈,梵語也。梵語有長短,何以五言?鳩摩羅什玄奘輩增損而就漢也。

諸仙詩在漢則漢,在晉則晉,在唐則唐,不應為格乃爾,皆其時人偽為之也。道經又有命張良注《度人經》敕表,其文辭絕類宋人之下俚者,至官秩亦然,可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