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雋秀麗的麵龐,斜飛入鬢的鳳眼,不染而紅的薄唇,確實是男生女相。
他的眼睛裏霧蒙蒙的,隻怔怔望著趙無悔,“祖父,我並未殺害太皇太後!我變裝潛伏在你身邊,不過是好奇被祖母惦記了四十多年的男人,究竟長什麼模樣。至於太皇太後,我真的沒有殺她!”
兩行清淚順著麵頰滾落。
他看起來楚楚可憐。
趙無悔盯著他,這個少年的容貌,的確像極了他從前那位原配。
其實這麼多年以來,他對那位原配,也不是沒有愧疚的。
他知曉那姑娘有多愛他,在他把她迎娶進門以後,待他又是多麼恭敬溫順。
可他趙無悔不是個東西,他覺得那姑娘很煩,於是借著狩獵的機會,直接把她從懸崖上推了下去。
他回想著當年那姑娘臉上的絕望,再望向趙媚時,不覺心生幾分憐憫。
正在這時,沈妙言出言道:“趙媚,你如今示弱也是無用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更何況,你殺的還是當朝太皇太後。”
“皇後娘娘總說我殺人,可證據呢?!難道就因為我男扮女裝,所以人就是我殺的嗎?!這種推論,太沒有道理了!”
“本宮自然有證據!”
她說罷,徑直朝屋外而去。
眾人跟著她,行至一處洞開的窗外。
此時,天光破曉,四周的曦色一點點明亮起來。
沈妙言指著窗台邊緣的蒼苔,“趙相,你親眼瞧瞧,這蒼苔,可有被人踩過的痕跡?”
趙無悔眯了眯眼。
邊緣的蒼苔,的確凹陷了兩塊兒,乃是被人使勁兒蹬踩過,留下的半截鞋印。
“若本宮沒猜錯的話,當時趙公子殺害太皇太後之後,趁著侍女們衝進來的功夫,飛快跑到這窗戶前。他跳到窗台上,借力躍進雪地。因為他極擅跳舞,一舞驚鴻了無影,所以才沒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腳印。可這蒼苔上的鞋印,卻真真實實就是證據。這半截鞋印大小,本宮料想應當與趙公子的鞋碼相吻合。”
眾人一致望向趙媚。
趙無悔抬手,立即有侍衛上前,“請公子脫靴!”
趙媚半垂著頭。
垂落下來的漆發,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攥緊雙手,一步一步往後倒退。
直到在一棵古鬆下站定。
他抬起頭,清雋秀麗的麵龐上,呈現出一抹嘲諷,“不用比對了,那鞋印,的確是我留下的……”
細雪簌簌。
他笑得越發涼薄,“我想著從雪地上走,不會留下腳印,這樣就不會被人察覺凶手是我。卻沒料到,我竟然在窗台上留下了痕跡……
“我沒想殺她的,她是好人,在聽我說了恨意之後,甚至還主動安撫我,讓我好好活著,替我祖母好好活著……可是……”
趙媚眼淚淌得很凶。
“可是,誰叫她手腕上係著那根發帶呢?!”
“我祖母生前,也總愛在腕上係一根藏藍色的發帶。我以為那隻是女子的尋常裝飾,直到後來看見趙相,我才明白你很喜歡用藏藍發帶束發,祖母那般,不過是為了憑寄思念!
“很可笑吧?她還愛著你,即便你親手殺了她,她也仍舊還愛著你!可你,卻把那根發帶,在五十年後再度送給那個女人!我祖母算什麼呢?她埋葬了她的身世,埋葬了她的青春,埋葬了她的姓名,她的存在,就是一個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