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見著楚伊在街頭,身邊站著一位姑娘,二人皆是側著身,我看不清姑娘的容貌,走近幾步,卻聽得那姑娘嘩得甩開袖子,聲音裏滿是忿然:“你是不是看上別的女人了你說,你說啊?”
一手已然戳著楚伊的胸口,楚伊怒喝一聲:“簡直無理取鬧。”
一轉身,便見著我,他才要走近,那姑娘一手拉住他的衣角,不依不饒:“你怎麼不說?是不是心虛了?我就知道,這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昨個兒小蘇就與我說,他那家的又開始納妾了,這都第五個了,也不怕多。你是不是也想了,你說啊?”
女子一手叉腰,氣勢洶洶,我看著不由地咽咽口水,雖說我是喜歡湊熱鬧,隻不過這樣的熱鬧還是不湊罷了。話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麼。
我伸手示意,抬腳想著離開,那頭,楚伊卻開口叫住我。
那女子頓時一個轉身,看著我的神色十分凶悍,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楚伊朝自家娘子低聲道:“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回了家再與你說。”
楚家娘子如何肯,當下又發飆:“我說姓楚的,你當初娶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今生隻娶我一個。你…。”
“這位姑娘。”我終於覺得不應該再沉默下去,“你大約是誤會了。”
楚家娘子一瞪眼:“怎麼誤會?這些天每日不回家吃晚飯,”她繼而又道,“他是不是上你那兒吃飯去了?”
我頓時咋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那姑娘嗤笑一聲,立馬有了氣勢:“怎麼,沒話說了?姓楚的,”
“杏兒。”楚伊有些無奈,道:“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與你說,隻是,有些事還是少知道點好。”
我連忙點頭道:“楚家娘子,你要相信你夫君的為人,你熟識他這般長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的品行麼?”
“就是因為識得他長了,怕他是喜新厭舊。”她拿著眼睛瞪我。
我又是語塞。
楚伊冷不防將自家娘子一把抱起,扛在肩頭,隻對我道:“多有得罪了。妙兒姑娘。”
楚家娘子頓時一頓手腳拳打,叫囂得極為厲害:“姓楚的,你放我下來,小心老娘我今晚讓你睡廚房。”這麼轟轟烈烈的一幕,然則這一路的行人皆是十分淡定,目不斜視。我有些目瞪口呆,這是什麼狀況。後來忍不住抓了個人問問,得到的答案,卻是這楚家娘子這般的行為的家常飯了。
我又語塞,半響隻能微微抽dong嘴角,隨即笑出聲來。想來,這日子還是有些有趣的。
隻不過,楚伊晚上來吃我做的晚飯,一來是因為與我探討些眼下的時局,二來說是不願違了我的願,照吳老伯有些抽角地神色來說,當時我那麵上的神情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
我頓時覺得甚為憋屈。
年前的三天,京城內的街道兩側皆是紅燈高掛,環城河內的花雕大船一排排連著,因河的寬度不甚寬敞,隻能一隻隻橫著排,且說是王公貴族皆是一戶一隻。
我一人再街頭走著,這繁華裏大多是寂寞的襯托。而說起來我是個不甘寂寞的人。這幾日城內許多酒家皆是滿座,我好不容易尋著一家坐下,卻又隻是喝了幾口,便喝不下去。
這酒未免也太烈了。
喉嚨裏滿是辛辣的味道,我幾近嗆出淚水,我的酒量雖不能說極好,卻也是有幾分。
說來也奇怪,我們一家子皆不是嗜酒之人,卻獨獨出了我這麼個酒鬼。
據茶兒所稱,我本也是不飲酒的,隻是失去記憶的兩年裏才被感染上的。
我想著,又開始惆悵起來,今年要一個人過年,想來還是有些許寂寞的。以往的時候,我和茶兒喜歡在院子裏擺上一桌小菜,我喝點小酒,茶兒來興致時也會陪我飲些許。兩人對著天空,與去了的兩老說說話,胡話撒嬌的話一塊兒皆說了。說完了,便是長長的沉默。之後,才開始放煙花。那個時候,我們一直是微笑的。
時候未到,今個兒倒是沒人放煙火。
我歎一口氣,不敢多飲酒,便踱步出了酒館。想著好好走一走,沿著環城河,慢慢地走。
眯著眼,能見著河中停著的大船,皆是掛了大紅燈籠,十分喜氣,也十分貴氣。我走走停停,又忍不住豎起領子,眼下又是夜裏,空氣裏溫度又低了幾分。
我的盤纏不多,便不敢亂花,舍不得買夾襖。
我走了幾步,冷不防視線裏撞見一人,那人一身紫袍,雖是滿身的貴氣,俊臉生輝,我見著恨不得上前撕了那人的麵孔,卻還是握著手生生地忍住了。吳老伯說得多,眼下還不是時候,我垂下眼簾,正欲走開,那人卻叫住我,聲音冷淡至極,至叫人打寒戰。
他並非喚我的名字,隻是吐出這麼一句:“怎麼,現下見了我,也不要畫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