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在北京參加“97國際科幻大會”時,便裝的鄺氏夫婦到科技會堂找到我,邀我去喝咖啡。同去的還有我正在北航上大一的兒子。那晚,在奧星咖啡廳夢幻般的小夜曲聲中,他們娓娓講述了這個故事--不,他們說這不是真實的故事,應稱之為構思。鄺先生呷著加冰的馬提尼酒,凝視著40層樓下遙遠的燈光,緩緩說道:
“17年來,那兩個外星人、尤其是那個女外星人的眼睛始終在我眼前晃蕩。他們從哪裏來?來幹什麼?是不是一次親善訪問?他們已在烈火中化為灰燼,回歸本原,但他們的親人是否還在遙遠的星球上為他們祈福?我至今也弄不清楚,自己在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拯救人類的功臣,還是毀壞星際交流唯一橋梁的罪人。”
夏女士微笑著碰碰他:“當然,這隻是構思。”
鄺先生輕歎一聲:“對,隻是構思。我思考多年,終於下決心把這個構思告訴第三者,”他看看我兒子,加了一句,“和第四者。王先生,那時我們的眼界很閉塞,心態也不成熟,我知道這個構思中有一些不合邏輯的死結。希望你以科幻作家的視角重寫這篇故事。”
滯重的暗潮在三人之間緩緩流淌。隻有兒子感受不到這種暗流,笑嘻嘻地盯著鄺先生,一副躍躍欲試的勁頭。我對鄺氏夫婦說,好吧,我會嚐試去完成你的構思,但我不知道自己的詮釋是否正確。
鄺先生用自己的轎車把我們送回科技會堂,握手告別。在電梯裏兒子急不可耐地說:爸爸,鄺先生的故事裏為什麼有一些解不開的矛盾?因為他的一個假設是錯的。
我看看電梯裏的人們,糾正道:不是故事,隻是構思。
兒子頗為不耐煩,擺擺手說:我知道,我知道這樣的藏藏躲躲是咋回事,國家機密嘛,那就把它當成虛構吧。我想,在鄺先生的潛意識裏,必定認為有一條規律是適用於全宇宙的,那就是:初生嬰兒不會有意識。但這可能是不對的。
是嗎?我問。
在走廊上兒子繼續侃侃而談:看看地球上的生物吧,小海龜生下來就知道大海的方位,一種美洲蝴蝶生而知道從北美到南美的遷徙路線。這種能在基因中傳給後代的本能當然就是意識,隻是比較低級罷了。但既然能在基因中“拷貝”低級意識,誰敢說宇宙中不會出現“全意識拷貝”或“全智能拷貝”的生物呢。如果有,女外星人的怪誕行為就好解釋了。
我笑了笑說:好,就按你的構思寫一篇吧。
3天之後,在成都月亮灣科幻夏令營裏,兒子興衝衝地交給我一遝手稿,嘻笑著說:爸爸,我寫好了。我有意模仿你的文風,不知道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