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基本上襲用了莊子的人生態度,但較莊子積極些。劉安與莊子所處的時代不同、所處的社會地位也不同,因此他不可能真正理解莊子那種不可為的憂世心態。莊子存生之道是“待”、處於材與不材之間,是一種高超的生存智慧,具有現實的超越性,是無可奈何不可行的,隻能寄希望於虛幻的境界。從莊子困頓的一生中可以看出他的這種人生觀是很難實現的,且不具普遍的可能性。而《淮南子》一方麵偏愛《莊子》與天地遊的逍遙境界,一方麵在超越的同時又不忘現世,由此對莊子思想進行了一些改造。《淮南子》認為萇弘是“無所不通。然而不能自知,車裂而死”,因此,即使對外物無所不通,若不自知,也未能保全自身。作為個體要立足於社會不僅要通達事物,而且要明白自身的處境,懂得養生之道,通曉和處理好己與物、己與他人的各種關係,才能善養天年。由此說明了自知對於存身的重要意義。
《淮南子》從人自身的生命構造進一步說明人這一特殊的生命體。“古之人,同氣於天地,與一世而優遊”,“血充則氣激,氣激則發怒,發怒則有所釋憾矣”,“故水擊則波興,氣亂則智。智不可以為政,波水不可以為平”。天地之人都由氣構成的,從人的產生的質料而論,認為眾人天生都是平等的。而人之差異是後天造成的,物質之氣幹擾了人的精神。因此氣的運行狀況對人之行事有重大的影響。《淮南子》論述了形氣神三者的關係。“夫人之所受於天者,耳目之於聲色也,口鼻之於芳臭也,肌膚之於寒燠,其情一也;或通於神明,或不免於癡狂者,何也?其所為製者異也”,“天”指自然,人源於自然,人對外界的感覺都是相同的,人的差異就在於精神。“是故血氣者,人之華也;而五藏者,人之精也。夫血氣能專於五藏而不外越,則胸腹充而嗜欲省矣。胸腹充而嗜欲省,則耳目清、聽視達矣。耳目清、聽視達,謂之明。五藏能屬於心而無乖,則?誌勝而行不僻矣。?誌勝而行之不僻,則精神盛而氣不散矣。精神盛而氣不散則理,理則均,均則通,通則神,神則以視無不見,以聽無不聞也,以為無不成也。是故憂患不能入也,而邪氣不能襲”,指出自然之氣與精神之氣的不同。血氣是指生物體內的生命之氣,精神之氣是人所具有的獨特的道德特征的源泉,以至提出“君子行正氣,小人行邪氣”。“夫心者,五藏之主也,所以製使四支,流行血氣,馳騁於是非之境,而出入於百事之門戶者也。是故不得於心而有經天下之氣,是猶無耳而欲調鍾鼓,無目而欲喜文章也,亦必不勝其任矣。故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強調了心對人身的主宰功能。《淮南子》指出精氣的運行對形、神的作用。“精泄於目則其視明,在於耳則其聽聰,留於口則其言當,集於心則其慮通”,認為精氣留駐於人的器官時,器官才能正常發揮其應有的功能,形、神的行為和功能都是精氣作用的結果,因此,精氣是生命和智慧的源泉。《原道訓》對形氣神三者有一集中的論述:
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製也。一失位,則三者傷矣。是故聖人使人各處其位,守其職,而不得相幹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處之則廢,氣不當其所充而用之則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則昧。此三者,不可不慎守也。夫舉天下萬物,?蟯貞蟲,?動?作,皆知其所喜憎利害者,何也?以其性之在焉而不離也,忽去之,則骨肉無倫矣。今人之所以眭然能視,?然能聽,形體能抗,而百節可屈伸,察能分白黑、視醜美,而知能別同異、明是非者,何也?氣為之充而神為之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