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為是外在的,而無為是就實質而言,是內在品性和對事物規律把握之後的超然行為和態度。無為是對客觀事物冷靜分析觀察後因物之自然、物自為、隨無為的行為準則,這是行事前的方法,當對事物有一定認識之後,人們在行動時就應當按照事物的發展趨勢而采取相應的措施。那麼,人們行動的結果就不會違背事物的本然狀態,“無不治”仍是事物自身發展的必然結果。《淮南子》的無為原則仍以合道為目的,“無為為之而合於道”,行無為之舉,才能合乎道。因此,無為的原則是應道的要求而生的,最終要歸於道。
(三)“因其自然而推之。”
《淮南子》非常重視“因”的原則。許慎《說文》:因,就也。《呂氏春秋?盡數》“精氣之來也,因輕而揚之……因智而明之。”高誘注:“因,依也。”可見,“因”有憑借、因循之意。《管子?心術上》就已提出了“貴因”的原則,“因也者,舍己而以物為法者也……故道貴因。因者,因其能者,言所用也。”因與己對立,認為君道應“貴因”。“因”由原則變為君主之“術”,“無為之道,因也。因也者,無益無損也。以其行因為之名,此因之術也”。《呂氏春秋》則進一步提高“因”的作用,甚至提出“因則無敵”的主張。“有道之主,因而不為”,“因者,君術也;為者,臣道也。為則擾矣,因則靜矣。因冬為寒,因夏為暑。君奚事哉?故曰:君道無知無為,而賢於有知有為,則得之矣”,“三代所寶莫如因,因則無敵”,“貴因”思想是黃老學派提出的,是為避免君主個人專斷、私欲無度所導致的一係列社會弊病,有利於君臣、君民關係的協調。《淮南子》吸收和發展了《管子》、《呂氏春秋》的貴因觀念,把因循作為無為而治原則的具體化運用,更進一步說明了無為的內涵。
無為並非無所作為,而是具體表現為因循。有為受製於無為,無為實際具有有為的內涵,有治世的積極傾向。“因”是無為的前提和依據,“無為”是指不自以己是,不是為己,而是因物之自然而為,最終才能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實際效果。《淮南子》認為貴因就是要抓住決定事物發展的因素,提出“因其自然而推之”的原則,由老子的“法自然”、“輔自然”轉向“推自然”,更具有了積極主動的內涵,但前提都是因循自然。在治國上,從多種具體層次展開分析。提出“因時而動”、“因君勢依法度”、“因臣資用眾能”、“因民性得民心”、“因風俗行教化”,將無為的觀念貫徹到自然和社會的各個層麵。“因”是行事的指導思想、原則和方式。“天下之事,不可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萬物之變,不可究也,秉其要歸之趣”,在認識萬物中要因循事物的自然特征。“三代之所道者,因也”,與《呂氏春秋》“三代所寶莫如因,因則無敵”相似,《呂氏春秋》是把“因”作為治國的法寶提出的,而《淮南子》是從道的高度得出的。因此,它不隻是用於治國,同樣也可以應用於自然、社會人事等各個方麵。
“因”的主體是人,認識主體首先要認識客觀事物規律,其次要因循規律從事實際事務,實現物為人用,從而有利於人的生存與發展。這是從總結曆史經驗得出的結論,“因”是無為的具體化原則,將其運用於自然和一切人事活動中去。因此《淮南子》的無為思想著重闡明和發揮了老子的“無為而無不為”的辯證關係。使其抽象而模糊的思想具體化、實用化,與實際功業逐步聯係起來。
(四)“夫無為,則得於一也。”
《呂氏春秋》把“執一”作為君主最高的治國方法,“執一者至貴”。《淮南子》繼承了“執一”的原則,提出了“一者至貴”,並將“一”與無為聯係在一起。
“一”是道的根本。在社會領域,“一”即是道,因此,“執一”即執道。“夫道有經紀條貫,得一之道,連千枝萬葉……是故以道為竿,以德為綸,禮樂為鉤,仁義為餌,投之於江,浮之於海,萬物紛紛,孰非其有!”形象地論述了道德禮樂仁義間的關係,道德禮樂仁義是一體的,而道將它們連貫起來,無道則其餘無所附著,強調了道的主導性和貫通性。“故聖王執一而勿失,萬物之情既矣,四夷九州島服矣。夫一者至貴。聖人托於無適,故民命係矣”,將“一”運用於社會領域,成為聖王治國的重要法則。“一”作為社會之道就是道在社會中的落實。由此,《淮南子》提出了“執一則治”的政治原則。“故立君以一民。君執一則治,無常則亂。君道者,非所以為也,所以無為也。何謂無為?智者不以位為事,勇者不以位為暴,仁者不以位為患,可謂無為矣。夫無為,則得於一也。一也者,萬物之本也,無敵之道也”,“一”是萬物的本原,同時是治理社會的根據。一即道,一即常,因此一就是萬物存在的依據,是治世的原則和依據。以一為本,“一”就具了有本體的內涵。而無為是道的體現,同樣是源於“一”。因此,君道即無為。智勇仁這些儒家所推崇的三達德在《淮南子》看來,須以無為為行事原則,而“無為”與“執一”在本質上是相通一致的。這樣《淮南子》從道的根源上,將“道”與“一”和“無為”統一起來,從而將治國理論更加係統化。此外,重“一”並且是基於實現社會一統的現實需要。到了魏晉,王弼繼續推崇“一”,提出“由無乃一,一可謂無”,“譬猶以君禦民,執一統眾之道也。”更是明確地將“執一”作為君主的統治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