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男,1968年生。江西湖口人。已在全國數十家刊物發表小說200多萬字。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集《幸福的輪子》(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長篇小說《2003年的日常生活》、《精神病院》等。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新華文摘》、《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中篇小說選刊》等刊轉載並入選多種年選。曾就讀於魯迅文學院高研班。現供職於江西省文聯。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主要作品目錄
短篇小說集《幸福的輪子》入選中國作協、中華文學基金會《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2004年卷,作家出版社)
長篇小說《2003年的日常生活》,《紅岩》2004年第2期
長篇小說《精神病院》,《文學港》2009年第1期
《幸福的輪子》(短篇小說),《人民文學》2001年第5期,《小說選刊》2001年第7期轉載,並被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午夜星河”節目配樂播出;入選《2001年中國短篇小說精選》(中國作協編,長江文藝出版社)、《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短篇小說卷·十年精華本》(中國電影出版社)
《懷念樊家苟同誌》(短篇小說),《人民文學》2002第8期,《小說精選》2002年第10期轉載
《少年與狗》(短篇小說),《綠洲》2002年第6期,《小說選刊》2003年第2期轉載;入選《2003年中國年度最佳短篇小說》(《小說選刊》編,漓江出版社)
《戀愛的王經理》(短篇小說),《雨花》2003年第5期,《小說選刊》2003年第8期轉載;入選《2003年中國短篇小說精選》(中國作協編,長江文藝出版社)、《2003#-中國年度最佳短篇小說》(《小說選刊》編,漓江出版社)、《<;雨花>;新時期精品文選》(江蘇文藝出版社)
《午睡》(短篇小說),《綠洲》2003年第5期,《小說選刊》2004年第1期轉載
《關於內衣》(短篇小說),《當代小說》2003年第12期,《小說選刊》2004年第2期轉載
《死人》(短篇小說),《北方文學》1994年第7期,《小說月報》1994年第10期轉載;入選《90年代江西文學作品選》
《喘息》(短篇小說),《北方文學》1995年第4期,《小說月報》1995年第7期轉載
《少女之心》(短篇小說),《上海文學》2004年第1期
《詩人柒布的故事》(短篇小說),《天涯》2004年第2期
《鼇魚翻身》(短篇小說),《朔方》2004年第8期,《新華文摘》2004年第20期轉載;入選《2004年中國最佳短篇小說》(林建法編,遼寧人民出版社)
《大鬧天宮》(短篇小說),《山花》2005年第6期
《訓問筆錄》(短篇小說),《青年文學》2005年第7期
《看不見的村莊》(中篇小說),《西部·華語文學》2007年第11期
《賊》(中篇小說),《鍾山》2007年第1期
《董永和七仙女》(中篇小說),《江南》2005年第3期,《中篇小說選刊》2005年第4期轉載
《南瓜籽和伊拉克戰爭》(中篇小說),《莽原》2005年第6期,《中篇小說選刊》2006年第1期轉載
《互不相幹》(中篇小說),《山花》2006年第5期,《中篇小說選刊》2006年第4期轉載
《暈眩》(中篇小說),《莽原》2006年第6期,《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2007年第1期轉載
《梅西》(短篇小說),《山花》2008年第1期
《嫦娥奔月》、《希區柯克》(短篇小說),《青年文學》2008年第1期
《講真話遊戲》(中篇小說),《大家》2008年第2期
《精神病患者》(中篇小說),《紅岩》2008年第2期,《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2008年第5期轉載
《報料》(中篇小說),《青春》2008年第5期,《作品與爭鳴》2008年第10期轉載
《身體問題》(中篇小說),《百花洲》2008年第4期,入選該社《30年文學典藏·小說卷》
《考試記》(短篇小說),《天涯》2009年第4期,《小說月報》2009年第9期轉載
我是一個瞎子。我的命運就是用兩枚銅錢給人算命。我把命運的秘密告訴了他們,他們給我更多的銅錢。我曾預言兩個陌生人要結成夫妻,結果他們真的結成了夫妻。我曾預言兩個已經是夫妻的男女不能白頭,結果他們真的分了手。有人跑來把結果告訴了我,我被自己的嘴巴嚇住了。其實我是瞎說的,可它們奇怪地得到了實現。有時候,我會忽然把手裏的銅錢狠狠摜在地上,甚至詛咒地踩上兩腳,人們卻以為我馬上會吐出什麼驚世的讖言,紛紛退讓馬上又趨步向前。許多年前,我還年輕,不可避免地帶著年輕人的一些孟浪。一天,我來到一個村莊,指著一戶人家說,莊基邪氣上冒,長住下去必有人禍。戶主驚慌地向我跪求破解之法。我故作高深,說,唯有遠走高飛,方可避此大禍。他們信以為真,沒多久,真的搬走了。十多年過去了,他們一直很平安。誰知有一天,戶主忽然心血來潮,想感謝我當初的指點,剛回鄉就遇上了劫匪,把命給丟了。
隻能說,我聲譽日隆。
多年的從業經驗告訴我,事情還沒有發生時,盡管信口開河,即使後來相去甚遠,他們也會牽強附會地替我曲線求證。我把銅錢往地上一摔,什麼也不說,隻管拿我的兩隻瞎眼盯著他們。他們就會把什麼都講出來,我隻要緩緩點頭或搖頭就行。其實,誰都知道自己的命運,卻要我這個瞎子幫他們正視。
後來,世道就亂了。天地雜亂無章,誰都可以占山為王。他們攻城拔寨,燒殺搶掠,不滿意三足鼎立或偏安一隅。我想,說不定真正屬於我的時代已經到來。於是我放火燒了自己的狗雞巴茅屋,仰天大笑出門去了。
我來到了這個亂世中的小城。亂世中,人們更迫切地關心自己的命運。我順利地找到了縣衙前麵的一棵樹。人們的腳步聲像落葉一般倉皇飄過,看到我,打了個旋,愣了一下。很快,在我麵前堆起了厚厚一層。剛開始,他們給我銅板,我馬上把它們扔了出去。我知道,要想賺更多的錢,先要拒絕一些錢。果然,沒多久,我名聲大震。
雖然是亂世,但坐在縣衙前麵,效果依然不同一般。
我把銅錢往地上一摔,然後望著他們。當然我什麼也看不見。可世界就是這樣奇妙,那些眼睛完好的人,都認為我看到的,比他們看到的要多。於是,他們也開始向我傾訴。我用的兩枚銅錢已經被我磨得幾乎沒有陰陽之分,可越這樣,人們越認為它們大有玄機。
縣衙裏忙亂了起來。一些紙片像鴿子忽然被趕起—樣在院子裏或屋頂撲騰。墨水被打翻了。毛筆尖叫了—聲,痛苦地倒地。作為一種斯文的象征,它從未受到這樣粗暴的對待。兵刃的閃光在斑駁地跳來跳去。我明白,我不能呆下去了。反正江山又不是我的。這天,我正準備抬起屁股走人,一個冰冷的人影忽然投射下來,把我罩住。我故作鎮靜。那人踢了踢腳邊的石子,說,先生你猜,我找你何為。
我說,足下不言,我從何知道?
我也跟他裝起了斯文。
誰知他很快就憋不住了,直通通說道,哎,你不是會打卦麼?你打一卦。
我便知道遇上麻煩了。類似的事情,我以前不是沒碰到過。曾經在某地,一個人抱著膀子,一隻腳踏在台階上,一隻腳放在台階下,問我:先生你知道我是要上還是要下?我說我不知道你是要上還是要下,但我知道如果我說你要上你就要下。圍觀的人笑了起來。他們嘲笑那個人無理取鬧。眾怒難犯,那家夥隻得悻悻離開。
可現在,眾人都逃命去了。
來人嘎嘎笑了,說,那我來給你打一卦吧。說著,他奪過我的銅錢朝地上一摔,問,先生可知道卦相?我不言。他說,卦相顯示,先生該跟我走哩。說著,他撿起銅錢,—把抓起我,往背上一甩。我一陣眩暈,隻覺耳邊呼呼生風,好像生出無數寒毛。我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衣服也被什麼劃了好幾下。後來,我從他手裏飛了出去。
我揉著被摔痛的屁股,聽他對什麼人說,我把這個家夥拎來了。
這時,有雙大手按在我肩上,—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先生受驚了,老五做事毛糙,多有得罪,請先生擔待。
我推開他的手,從地E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又吐了一口痰。剛才有個地方,灰塵甚多,我被嗆了好幾口。我清了清嗓子,說,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
那個人說,這是義軍的山寨,我是寨主,早想把先生請來,怎奈時機一直未成熟,現在好了,我可以高枕無憂了。
我說,我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敢勞寨主為了我睡不著覺?
他說,先生不知道,你名氣大得很咧,在我們這裏,誰要是提起縣衙前的算命先生,沒有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