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會卸下身上的鐐銬
他既是那盞燈又是那一片炫目的光
他因激動而戰栗,猶如燒紅的鎢絲
進出了淚花。為什麼他通過光線
卻看到了一片漆黑?甚至睜大眼睛的人
也全身烏黑。一個人從煤礦中走出
帶來了閃光的笑容
他既是鋼琴
又是悲愴的音符。他既是貝多芬的耳朵
又是他創作的交響曲
像蝴蝶從蝴蝶蘭中飛起,矗立的雪山
被白雲所混淆,—棵樹渾身是嘴
但被湧現的果子——堵塞
隻有撲倒才發出聲音
訂書機訂起了雲彩、海水和翅膀
這散逸的命運之書
被重新收攏。被黑鳥汙染的天空
如今粉飾一新。他離開了
沒有驚動這兒的一草一木
仿佛一條河流被從大海中取走
並沒有影響大海的完整
但閃電被從烏雲中取走
仍帶來了雷聲。這就是墜落之物
給仰望者帶來的疼痛
他遺失了兩座教堂,在少女的身上尋覓
他既是道路,又是路上的荒草、腳印和泥濘
馬匹拉著木車奔向遠方
而蝸牛仍陷於深深的車轍中
他既孤身一人,又是人群中的任何—個
他仍在路上跋涉,扔掉了煤炭
他要的是不冒煙的純粹之火
他扯斷了琴弦,他要的是自然的天籟之聲
人類已經有了無數條真理
他要的是另外的一條。人類通向幸福的路徑
依然如蛛網在老人的額頭上交織
他的笑容在每一個孩子的嘴角泄露。
以××為例探討男女關係
1
出場的首先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假設女人都是美麗的
如果她懂得閉嘴
假設女人都是聰明的
如果她懂得裝傻
另一種說法乃是
女人嗜好切割,砍瓜切菜
削鐵如泥
那麼多男人圍繞著她
猶如樹上的蘋果
滾向一把水果刀
她在流動,他在融化
如果愛情就是和稀泥
那麼婚姻算什麼?她頭痛了
出不出鞘都有麻煩
要麼在氧氣中生鏽
要麼在漫長的砍斫中變成了鋸齒
她也考慮過婚姻
譬如儲蓄若幹男人
以備不時之需
但男人像鈔票一樣
隻有花銷了才是你的
女人洗浴時會花掉個把男人
男人像一塊肥皂
在女人的私處變成泡沫並被浴巾抹去
對於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來說
她是愛情的加工廠、門市部和推銷員
又是愛情的半成品和成品
批發、零售均無不可
物美價廉,五折優惠
她有無窮大的愛情
足夠用來供應地球上的每一個男人
有的男人無可挑剔
像一塊七分熟的牛排
在牙縫中留下了愛情的肉絲
有的男人細小而尖銳
宛若牙簽
她每次隻用一根
用過就會丟棄。每天清晨
將錫管裏的軟體男人慢慢地擠出來
用於漱口。每天傍晚
將洗幹淨的男人倒入果汁機
無情榨取並飲用
男人是最好的護膚品
他像脂粉抹平了眼角的魚尾紋
—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一生中會消耗多少噸愛情?
她就像一架磨盤
數不清的男人像豆子被磨成齏粉
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她不是缺少愛情
而是太多了,猶如大海
無論是什麼樣的杯子
都不可能把它裝下
相反,無論是什麼樣的杯子
都可以被它注滿。
2
現在輪到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
粉墨登場。他是洪水猛獸
在女人中泛濫
他摧毀女人猶如推倒一堵沙牆
他是蛛網中的食肉蜘蛛
那些蟲子似的女人
像愛情標本一樣懸掛於風中
他是每一個食肉動物
但主要是《狼和小羊》中的“狼”
他是宮廷小醜,是幽默大師
他每一個表情都讓人發笑
他的嘴像一個糖果盒
吐出的詞語都是奶糖、果糖和巧克力
他三分鍾內俘獲一個女人的心
進而收拾她的肉體
他的心細得像頭上的發絲
女人在床上鋪開
如一匹尖叫的絲綢
他可以撫平每一處褶皺
女人像一扇門,他一一推開
但並沒有絲毫停留
一部無聲的黑白影片
正在放映:一個惡作劇的孩子
砸爛了街上的每一扇玻璃窗
他是一條萬能鑰匙
沒有打不開的鎖頭
他追求每一個女人並說我愛你
他一次次地得手並拋棄
他就像工人手上的一隻錘子
無法說清它將多少枚釘子
敲入了光滑的木板之中
也許,他就是那一塊木板
一個個閃光的女人
就像釘子一樣消失其中
對於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來說
女人是BBS版上的一條帖子
帖子太多了,每一條
都將被轉為精華舊帖
但還有機會被翻閱嗎?
她們全都成了捅破的窗紙
剩下的女人是一張白紙
他像筆尖的墨水在下滴
無法抑製書寫的欲望
但缺乏寫作的才能
他是汽車尾部的廢氣
是化工廠的汙水
他是每一件臭名昭著的汙染物
但主要是廢棄的電池
埋入了愛情的土壤
最終,他是女人口中的蛀牙
隻要接觸愛情就疼痛難忍
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
畢生都在追求女人
猶如高明的廚師
隻熱衷於做菜,但沒有胃口
他能在女人身上找到什麼?
女人猶如一隻洋蔥
被一層層剝開,結果什麼也沒有。
荒誕(或關於處境的譬喻)
雪在下。透明的雪,六邊形的雪
從天上飄降。它們帶來了
寒冷與微藍。一片雪就是所有的雪
雪像稠密的時光在深深地覆蓋
雪花是死者的聲音,冷漠而溫柔
雪是脆弱的固體,是一種虛假的掩飾
它使所有的顏色,變得潔白與透明
雪在堆積,在融化。雪的意義
在於流失。風吹著飛雪
猶如遠遊的人帶走了往事與記憶
故鄉像鏡麵上的水漬
在遙遠的路途中變得模糊
我來了,我看見,我征服
這不是唯一的我,甚至不是本質的我
這是我的反麵,是我的陰影
是我的反對與駁斥。那個欲望膨脹的英雄
渴望征服的君主,猶如毛皮斑斕的老虎
在我的身體跳躍和撲擊
他在山岡上追逐著明月,在幽暗的林間長嘯
但我不可能將他從我的身上撕掉
我壓抑著他,改造著他,教育著他
上帝說要有光,便有了光
我像那束光,明亮,耀眼
我像那束光照耀下的果樹,開出花朵
我從哪裏來?我捧著那盞小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