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間透明的蛋形試驗室裏,樸重哲正在緊張的工作,他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把繁複的生命之歌輸入到小元元的生物元件大腦中去。謝爾蓋、田島和幾個低級工作人員在一旁配合著他。試驗室裏很安靜,氣氛非常肅穆。每個人都知道這個試驗的分量,他們想以小元元來驗證生命之歌的魔力。
這裏麵恐怕隻有小元元一個人十分超然,他乖乖地躺在平台上,腦袋上貼滿了奇形怪狀的電極,兩隻眼珠卻烏溜溜地轉來轉去,笑嘻嘻地看看樸哥哥,看看田島和謝爾蓋。他無意中摸到了電腦的遙控器,便偷偷地按了一下。屏幕上的曲線和數字流立刻中斷,沃爾夫的合成麵孔出現了,它用金屬嗓音說:
“這裏是沃爾夫電腦,聽候你的吩咐。”
樸重哲等人稍一楞,元元咯咯地笑起來,在平台上半仰起腦袋:
“你好,沃爾夫,我是元元。一會兒咱們再下一盤棋,好嗎?”
“好的,這次我一定會贏你。”
“吹牛!”
樸重哲笑著把元元按到床上,按一下遙控,屏幕上又開始閃現繁複的曲線和數字流。謝爾蓋感慨地說:
“樸,你知道我此刻是什麼心情?就象久埋在礦井裏的人,乍看見耀眼的陽光時不敢睜眼。直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我們已確實破譯了生命之歌。這個勝利來得太輕易了。”他看看四周,腦海中閃出了40年前的情景,仍是元元躺在平台上,隻是試驗室的中心人物由樸重哲換成了孔教授。那時孔的成功喚起了多少人的激情!可惜,這團勝利之火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樸重哲神采飛揚,自信地說:
“我想勝利已經沒有疑問了。我們已破譯了最神秘的宇宙之咒。現在我們已把這首生命之歌輸入小元元的體內,在他渾渾噩噩生活了四十年之後,他的靈智一定會蘇醒,一定會從混沌中逐漸剝離出‘自我’來。他也會有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當他成人後,他也會有繁衍後代的強烈願望──當然不會是懷胎十月的辦法。對這種完全新型的生命,我們隻能預言其趨勢,無法預言其細節。此後,我們將24小時地觀察他,以確定生存欲望逐漸蘇醒的過程。”
手術結束了,小元元頭上的電極磁極被小心地取下來。小元元慢慢坐起身,目光清明地環顧四周,他急迫地說:
“樸哥哥,我已經變聰明了嗎?”
樸微笑道:“元元,你會的,你一定會變得象大人那樣聰明。”
“我要是變聰明了,爸爸會更喜歡我的,是嗎?”
樸重哲愣了一下。就家人和元元的親密程度而言,嶽父無疑是排在最後的,他對元元的冷淡人盡皆知。但為什麼元元獨獨提到了他?難道他與元元有什麼神秘的心靈感應?他微笑道:
“當然,爸爸會更喜歡你,所有人都會更喜歡你。”
元元翻身跳下手術台,興高采烈地跑走了。
這會兒,元元爸獨自躲在他的陰暗的書房裏。他的秘密監視器無法看到試驗室的情景,隻能竊聽到那兒的聲響。小元元和樸重哲的對話使他煩燥不安,他下意識地拉開秘密抽屜,那把激光手槍仍在那裏。
他推開轉椅,步履急迫地在屋裏踱了一會兒步,然後他抓起了傳真電話。電話屏幕上出現一個坐在輪椅裏的百歲老人,他白發銀須,形容枯槁,枯黃鬆馳的皮膚緊貼在顴骨上,隻有兩隻眼睛仍炯炯有神。老人微笑著問:
“昭仁嗎?我正要給你打電話。聽田島說,樸的研究已取得了重大進展,你知道嗎?”
孔教授簡捷地說:
“我知道,我從不向樸打聽,他也不向我通報,但我一直用三隻眼睛叮著他。我想,這幾天他是取得了某種進展,或者說他自以為取得了某種進展。”
“你懷疑?”
“嗯,我不相信他能重複那次幸運。不過我不會放鬆監視的。”
老人沉吟一會兒說:“好吧,你注意觀察。”
孔教授慢慢把電話放回。他獨自荷受著那個駭人的秘密,已經40年了,隻有這位老人,生命科學院前院長陳若愚先生,是他唯一可交談的對象。如果這個百歲老人某一天早上突然撒手歸去呢?
竊聽器中聽見女婿已經準備回家,他鎖好秘密抽屜,關閉竊聽器,又仔細檢查一遍,打開書房門。女婿從試驗室步行回家需要十幾分鍾,他麵色冷漠地等著他。
元元媽抱著兩個碩大的食品袋,艱難地掏出鑰匙開了門,她用腳摸索著換上拖鞋,把食品袋送到廚房,這才回到客廳喘一口氣。
忽然她聽到了壓低的爭吵聲,是從丈夫的書房裏傳出來的。書房門今天沒有關嚴,能隱約聽見裏麵的談話聲。書房裏,孔教授臉色鐵青,樸重哲禮貌恭謹但柔中有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