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三大家與晉宋詩運轉關(2 / 3)

@@二、由平淡寡味到濃鬱強烈

玄言詩表現哲理思考,排除人世爭擾,寫寧靜自然的生活,追求內心的安謐平和,以理性智慧和平冷靜的對待人生,具有形而上的思辨性。鍾嶸評為:“理過其辭,淡乎寡味……平典似道德論”三大家的創作卻融彙著強烈的現實感,寄寓著濃鬱的情蘊。以山水詩著稱的謝靈運,也並非“酷不入情”,王夫子評謝詩:“言情則於往來動止、縹緲有無之中,得靈蚃而執之有象;取景則於擊目經心,絲分縷合之際,貌固有而言之不欺。而且情不虛情,情皆可景;景非滯景,景總含情。”指出了謝靈運山水詩的情感特征。謝靈運的山水詩本來就是他外放永嘉、政治上遭受打擊、放浪山水的產物,因此不可避免地打上了現實生活的烙印。如他離京赴永嘉上任,一路上所寫詩歌充滿了失意寥落之情。《初發都》:“辛苦誰為情,遊子值頹暮。”透露出詩人黯淡淒涼的意緒,《七裏瀨》:“孤客傷逝湍,徒旅苦奔峭。”寫出了跋山涉水的孤苦辛勞,《晚出西射堂》:“含情尚勞愛,如何離賞心。”抒發了對故土舊侶的思念。與謝靈運借景抒情不同,顏延之的《五君吟》借史以詠懷,表達被貶的憤怒,他詠嵇康:“鸞翮有時铩,龍性誰能馴。”詠阮籍:“物故可不論,塗窮能無慟。”詠阮鹹:“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詠劉伶:“韜精日沉飲,誰知非荒宴。”史家以為“此四句,蓋自序也”。可見他是以嵇、阮等人為曠代知己的。鮑照的抒情既不借助山水,也不借助詠史,往往揭喉而歌真誠地袒露自己的心聲。他的詩歌“多為不得誌之辭,憫夫寒士下僚之不達,而惡夫逐物奔利者之苟賤無恥。每篇必致意於斯”,《擬行路難》十八首便集中鮮明地抒寫了他的這種悲憤感慨。他歎人生苦短,說:“人生倏忽如絕電,華年盛德幾時見?”(其十一)寫離別之悲:“每懷舊鄉野,念我舊人多悲聲。”(其十三)抒寫遭遇不偶:“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歎息。……自古聖賢多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其六)總體上看,《擬行路難》十八首,“壯麗豪放,若決江河”。具有極強的感染力。

玄言詩人大多為高級士族,過著富貴優遊的閑暇生活,他們討論玄理,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在為其享樂生活尋找哲學依據。劉宋時期士族開始受到削弱打壓,寒人庶族得到一定的重用,在這種身份地位的劇烈變動中,詩人們再也不可能從容地來談論玄理了。對此顏、謝、鮑三人更有著深刻的體會,謝靈運入劉宋後,由康樂公降為康樂侯,仕途上一直很不得誌,乃至最終被以謀逆的罪名誅滅。顏延之則由於好酒疏誕,肆意直言,被貶謫、免官。鮑照“才秀人微”,每每憤慨於當時的門閥製度。由此來看,或許正是他們的身世遭際,醞釀了詩中的濃鬱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