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知府私訪(1 / 2)

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講過他家鄉一位縣令的故事。

“明公恕齋,嚐為獻縣令,良吏也。”紀昀在文章一開頭是這樣寫的。對於父母官有這樣高的評價,可以想見這位知縣,大概是位恪盡厥職的官吏。

因為,第一,紀家,為河間大族;第二,紀在朝廷,做到兵部尚書,左都禦史,是集威權於一身的命官;第三,因為編纂《四庫全書》,受到乾隆的賞識,擢為協辦大學士。這樣大人物對區區地方官員而言,肯定是相當不好侍候的權貴。所以,能夠得到紀昀的讚許,也可見他確實是盡心竭力、服務地方、能幹有為、頗有政聲的七品官了。

故事講這位恕齋先生,後來,由縣太爺升任太平府為太守。他在辦理一件棘手的案件,難下決斷時,便采取他當縣令時,經常使用的“便服暗訪”方法,親臨事發現場,摸清是非曲折。無論舊社會,也無論新時代,或公開身份,或不公開身份,進行或明查、或暗訪的調查研究,收集第一手材料,都是有關機關和有關人員經常采用的手段。但絕不是唯一手段,也不是必然手段,更不是據以為定案的絕對可信的手段。

雖然這是為官者親知親行的辦法,但不一定事必有成的辦法。

“事物的千變萬化,現象的複雜多端,感情的奇幻莫測,語言的真偽難辨,蘇東坡有詩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更何況世間萬象?一旦陷入到具體的矛盾中去,冷靜、清醒、理智、客觀,既要有辯證法,又要有唯物論,便是把握事物真像的不二法門。

但這位太守,過於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過於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凡是道聽途說,隻言片語,以及小道新聞,馬路消息,無不信以為真,而且深信不疑。

紀曉嵐所講的這個暗訪故事,確有引發我們後來人,值得為之思考的。

於是,太守跟他過去當縣太爺一樣,誰都不說,單槍匹馬,隻身下鄉,去案發現場,了解情況去了。

既然不想表明自己是官老爺,前呼後擁,肅靜回避,當然也就不可能坐著轎子,鳴鑼開道,抬著下鄉。不過,多年以來,他已經很習慣這樣安步以當車的暗訪,還能得以接觸群眾,方便深入了解呢!走到中途,有點累了,恰巧路過一座廟宇,便打算進去休息一會。

廟門自然是大開著的,出來一位方丈,鶴發童顏,精神矍鑠,迎出來,向他合掌施禮。隨即吩咐:“徒弟備茶,款待來客。那個徒弟走過來提醒他老師傅,一會兒太守就要來了,你還是領這位客人到別屋去歇會兒吧!”老和尚說:“休得無禮,太守大人已經來了,不正在這兒嗎?你不趕快沏上茶來?”

恕齋先生大驚訝,太奇怪:“你怎麼知道是我?又怎麼知道我來?”

老和尚淡淡一笑,回答道:“太守不能識一郡之人,一郡之人則孰不識太守?”接著又說:“公,一郡之主也,一舉一動,通國皆知之,寧獨老僧?”

太守以為自己行動保密,其實他下鄉的消息,從他前腳離開府治,早就傳出去了。他問老和尚,“那麼師傅你,能猜得出來我為什麼而來嗎?”

“這就不用說了,你是下來查某某案子的,你是要到某某地方暗訪的。”

太守更為驚異,“難道你有什麼未卜先知之法?”老和尚說:“這個案子的原告和被告兩造,早就做好你暗訪的準備,沿路都安排了人馬,等著你去查訪,好向你灌輸他們的一己之見,好影響你的判斷和決策。不過,他們一個個都裝出來不認識你,在給你演戲而已,你被蒙在鼓裏,看不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