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談道、談德,都是純自然的,下麵就轉到社會人事上了。《易經·序卦》說:“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就這樣,《易經》六十四卦,以天地乾坤而展開了人類社會的種種事相。《易經》六十四卦是儒家修齊治平的學問,這裏莊子又怎麼說呢?
莊子對於人事,遠沒有《易經》講得那麼細,而是一言以蔽之:“上治人者,事也。”上邊的人怎麼料理下邊的事?大眾又怎麼共同料理社會事物?就是通過各種各樣的“事”來料理的。在古代,生產力簡單,也就是士、農、工、商。農為天下本,首先要把春耕秋收的事情料理好,這個是大事。為了農業,就要興修水利,預防水旱災害,這個就要興事;為了便於溝通東南西北,要修路,這個也是事;為了搞好管理,從中央到地方,要設立各種官僚機構,這個也是事;為了抗禦外來的侵略,要組織軍隊,組織自己的國防力量,這個也是事。所以“上治人者,事也”,他要通過這一係列的“事”,來對整個國家、整個社會進行管理。如果沒有這個事,國家就一盤散沙,混亂不堪。“上”,當然是指君主,指社會管理機構或國家運作機器。
“能有所藝者,技也。”這裏又談到了技藝。我們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有能耐、有本事,但能耐、本事從哪裏來?所以要學藝。藝是一個大的方麵,要精於藝,那麼還要有技,還要具體化。“能有所藝者”不僅僅停留在技上,我們的技術要變成藝,就要藝術化,藝術是對技術的一種升華。用白話翻譯來說,“能力有所專精的,才是技藝。”我們經常說要總結經驗,提高能力,使我們能夠專精技藝,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能夠做得比別人優秀。所以,我們說“能有所藝者,技也。”那些著名的科學家、音樂家、書畫家、工程師,乃至下層工匠、農技師到農民,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狀元是怎麼出來的呢?哪個不經過一番心血,經過千錘百煉?否則,能夠使自己的技能優秀出來嗎?古代社會不像現在,通過關係、後門,通過媒體的包裝、運作,就弄上去了。那時確實是在實踐中,通過千千萬萬的人比出來的。技能是比出來的,所以“能有所藝者,技也。”
“技兼於事,事兼於義,義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從這裏看,技是我們生存的根本,做事的根本,修道的根本。本光法師告誡我們:“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現得。”——我們天天談玄說妙說道,說得再好,你什麼事都不會做,就隻是個廢人而已,沒有用的。所以禪宗說:“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深深海底行,就是要我們“技兼於事”,要有生存的技能,即使在最原始、最艱難的地方,也能夠生存,能夠優秀,能夠把事情辦好。
事又秉承於哪裏呢?它是為了義這個目標。技服從於事,事又服從於義,義又服從於德,德又服從於道,道就齊於天了。這裏一層一層,把我們這個感覺向上提,從最低的一層技能層層向上,最後直通天道。所以在莊子筆下,我們可以看到有些很卑微的人,甚至有些殘疾人,五官不全、五髒不優的人,他們看著卑微、殘疾,但他們是道人,能上通於天,這些人很了不起。英國的霍金,青年時就患上了那個生不如死的疾病,除了眼球和一個指頭能動外,全身癱瘓,但他卻成為愛因斯坦之後最傑出的科學家,這會給我們什麼啟示呢?
無欲而天下足
“故曰,古之畜天下者,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定。”古之畜天下,注意,這個“蓄”不是治,而是養,也就是古人養天下。這裏的古是指古代的君主、聖人,他們怎樣料理天下呢?“畜天下”,就像牧民畜養牛羊一樣。而其中一個根本就是無欲,無欲而天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