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狗蛋和二毛(2 / 3)

報信的使命完成了。狗蛋也就慢慢悠悠地回到他休憩的破廟去。聽說二毛的父母賠了整整十五塊錢才算了事。而二毛謊報軍情付出的代價,就是屁股被揍得又紅又腫,半個月都沒有再出門。

狗蛋再次和二毛見麵的時候,我和二毛正在樂此不彼地堆著沙丘。狗蛋一臉笑容地走來,二毛翻著白眼,不理他。他也不惱,從口袋裏掏出三粒話梅,遞給我們。說。

“我請你們吃話梅。二毛你也有份。上次是我不對,但反正打也打了,就算了吧。再說二毛那次要不是你說她不在家,我們會去嗎?不會吧。不會去,會打破人家窗戶嗎?也不會吧。窗戶不破你爸媽會打你嗎?不會吧。所以,”他得出一個結論:“我打破和你打破,性質是一樣的。”

狗蛋的奇談怪論,加之話梅的誘惑,使二毛很快忘記屁股上的疼痛。他們握手言和了。

憑良心說,狗蛋做事,也就這一次不夠仗義。平素我和二毛若是被人欺負,叫他撞見,定然會拔刀相助。如果對方人多勢眾,他則拉了我們就跑,之後再想辦法報複。窗戶事件過後,有一次二毛被四五個孩子圍攻,狗蛋衝上去護著二毛,被揍得鼻青臉腫。而二毛在他的庇護下,奇跡般地毫發無傷。

二毛是我們仨之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他的頭發稀疏,長得就像漫畫書裏的三毛,卻比三毛還要羸弱,成天穿一件褪色的黃色襯衫,灰色短褲。拖著兩條長長的鼻涕。二毛從來不舍得把它們擦掉。每每鼻涕懸然欲墜,離嘴唇N厘米時,他就低下頭顱,使命一抽,重新把它們召喚回去。

二毛的父母是這一帶有名的拾荒者。他們的拾齡就和他們的暴躁脾氣一樣出名。我經常看到二毛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那是他父母興之所致的結果。但比之我和狗蛋,二毛顯然要幸福得多。他偶爾還能得到一件新衣服的犒勞,得意洋洋地穿來炫耀。這時候我和狗蛋隻有嘖嘖讚歎的份。我的衣服,都是夏老頭穿剩下的,狗蛋的,則是他在垃圾堆裏尋覓到的。

後來我常想如果沒有那一天,我,狗蛋,還有二毛,一定會快活地生活下去。

然而那一天,把一切都改變了。

那一陣子,狗蛋忙得不見蹤影。偶爾見麵,還能請我和二毛去館子吃飯。我對突如其來的奢侈愕然不已,狗蛋一麵為我和二毛夾菜,一麵說:

“我發財了。”

“狗蛋你做什麼事了?”

狗蛋手指著外麵的街道,壓低嗓子,神秘兮兮地對我和二毛說:

“看見那個窖井蓋沒有?就拿那個賣錢。一個能賣好多錢呢。比得上我在垃圾場拾一星期的垃圾。不過做那活,得手疾眼快,當心被人逮著。”

我清晰地記得當時二毛的眼睛放出光亮來。

“我也要去。”他信誓旦旦地說,“我爸媽也賣那個。每次賣了我都能吃到豬頭肉。”

我們三個興味盎然,討論著將來的計劃。狗蛋說:

“我他媽的要蓋一座大房子。娶一個漂亮婆娘。叫她為我生一窩娃。”他那時已經對異性有了相當的重視。走在路上都會去猜測姑娘內褲的顏色。

“我要天天吃豬頭肉。”二毛的雄心大誌和吃脫不了關係。

我說:“我要找一個人做我的媽媽。”我對寧可的媽媽念念不忘。一直希冀有那樣一個美好的母親。

太陽一點點地西沉,在半山腰露了個賊兮兮的腦殼,閑著無聊,我提議要玩“躲貓貓”的遊戲。我的提議得到全票通過。

我們猜拳。輸的人找另外兩個。我被蒙上了眼睛。狗蛋把我左三圈右三圈地旋轉過後,撒腿就跑。他在遠遠地叫我:

“可以了。來找吧。”

我循著他的聲音奔去,花費了近二十分鍾才在一個小土洞找到狗蛋。他笑著爬出來,按照規則,被找到的人要代替尋找的人,重新開始遊戲。我們叫喚二毛出來。但過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狗蛋說:

“他媽的藏哪裏去了。快出來,不然我們回去了。”

四周寂寂地,沒有回音。

一絲不祥掠過我的心尖,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