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的初戀(2 / 3)

我們班的女生,像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我原本十分厭惡她們的喧嘩。現在卻希望她們越吵嚷越好。一旦她們沉寂下來,我就覺得所有的女生,都窺探到我的內心,看到我夢中所做的一切,她們的目光,能將我千刀萬剮。

我開始變得怕和女孩子交往。她們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大腦一片空白。要是誰對我微笑,我就從腳底竄起一股冷氣,一直冰到心裏。有一次一個女生和其他男生吵架,她指著他罵:

“小流氓!”

我感覺她在指桑罵槐。從此我不和她說任何一句話。她對我的提問,我隻以點頭或者搖頭來回答。

我的精神頹靡,目光渙散。做事丟三拉四,失魂落魄。交物理作業我會交上數學的,交數學又會交上政治的。班主任對我的耐性早已磨光耗盡,連談話的氣力都省掉了。他和其他老師如此評述我:

夏雨那個孩子,爛泥糊不上牆。

除了物理老師不發表意見以外,其他老師,都紛紛舉手讚同他的說法。

物理老師姓林,是個年青的女人,從事教師這份神聖的職業還不到兩年。她第一次走進教室時,我差點把她誤認為是新轉來的同學。她穿著一條湖藍色的連衣裙,齊耳短發,膚色白淨,一雙溫情的大眼睛,像夜霧裏晶亮的珍珠。

她的課講得非常好,聲音帶著蘇南人慣有的甜柔,我們都喜歡上她的課。她從不發脾氣,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我唯一一次見她惱怒,是她講課幾次三番被對街建築工地上高音喇叭播放的歌曲打斷。那天放學後,我看見林老師獨自走進建築工地,和一位領導模樣的男人交涉了許久。後來我們上課時,就再沒有聽到“妹妹上花轎”之類震耳欲聾的歌聲了。

有一天林老師下課前走到我的座位旁,俯下身子,輕輕對我說:

“夏雨,放學後你來辦公室一趟。”

我不知道她找我幹什麼。放學後我來到辦公室,看到我的日記本擺在她的桌上。我的頭“嗡”一聲漲大了。我的所有隱私,此刻,就在她的桌上被一層層地攤開來。天知道我怎麼會把日記錯當成作業交了上去。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腳像被套上鐐銬,站在門邊寸步難移。我恨不得把頭鑽到褲襠裏去。夏雨,原來你這麼可恥。我幾乎聽到她惱怒嚴厲的批判。

“夏雨,你愣在那裏幹啥?走過來。”林老師出乎意料地溫柔,她朝我招手。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挪動步子走到她身邊。

“對不起,林老師。我。”我囁嚅著,臉憋得通紅。

林老師沉吟了幾秒種。

“好了,你把日記拿回去。以後和作業分開放,免得再交錯了。”林老師猶豫了一下,問,“夏雨,你最近狀態不好,是不是因為這個?”

“我——”

“其實這是正常的。”林老師說,“別把它看成洪水猛獸。不過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每個人都必經的。你不要有太重的思想負擔。卑鄙無恥這類詞,以後不要再用來罵自己了。這不能用來評判一個人的道德品質。”

我驚異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小心奕奕地去拿日記,林老師爽朗地把它遞到我手裏。她的微笑讓我覺得像在做夢。

“夏雨,回去吧。有機會老師找這方麵的書來給你看一看,你就都明白了。還有,老師十分感謝你對老師的評述。”

我在日記裏,說林老師是世界上最溫柔最動人的老師。

我捧著日記走回教室整理書包。同學們都走光了,剩下做值日的李誌。他剛倒完垃圾回來,滿臉都是汗。看到我,他有點好奇:

“夏雨,你怎麼還沒回家?”

“我有點事。”我想了想,拉過李誌的衣袖,壓低嗓子問他:“你會不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

“什麼夢?”

“譬如,呃,夢見女同學之類。”我漲紅著臉,盡量表述清楚一點。

“哈哈,你是說那個啊?”他爽朗地大笑起來,“當然有啦。我敢說我們班大部分男同學都做過。”

“真的?”

“那有什麼,很正常的嘛。”李誌不以為然地說。

我放下心,感到自己真是個傻蛋。前一段時間的壓抑困惑,迎刃而解。原來這是正常的現象,並不是靈魂被誰掠奪而產生的流氓舉止。我大舒口氣,和李誌說了自己的擔憂,他一邊聽一邊掩不住笑。

“哈哈,夏雨,你真是太逗了。”

我們的功課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緊張,課間連上廁所也要爭分奪秒。在眾多拖堂的老師之中,唯有林老師按班守點。

我開始夢見林老師,有時她走在我的前麵,有時走在我的身旁,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醒來時我悵惘不已。我的目光開始追隨她的裙裾,空閑時寫一些亂七八糟的句子。有一天我在英語課本上畫下“林老師,你是我的太陽”時,她正好從窗外經過。還有一回我在校門口遇見她,她朝我燦爛一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