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撞幾下窗戶就會被整個擠壞的,誰來救救我啊!陳芳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
然後她就醒了。
外麵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啪啪啪”的響聲。
“芳芳。”邱進關切的聲音出現了。
陳芳看到邱進又回來了,坐在她的對麵,他的旁邊多了一位中年婦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略微歪著頭盯著她看。
“阿姨?”陳芳試探地問。
中年婦女點了點頭說:“我都不忍心叫醒你了。你睡了有好一會兒了,而且還做噩夢了,嗬嗬。”她笑了一聲,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對不起,我``````”陳芳看著邱進的媽媽。
“這雨可真大啊。”邱進的媽媽拿起紙巾擦著衣袖上的雨珠說,“這麼吵都睡得著,真是佩服啊。晚上都很晚睡嗎?都在幹些什麼呢?”
“媽,查戶口呀!”邱進不滿地撞了撞他媽媽。
邱進媽媽好象沒聽見,又問道:“聽阿進說,你在寫小說?科幻?偵探?言情?還是勵誌啊?”
“呃——”陳芳覺得自己的臉肯定比咖啡杯上印的草莓還紅,“是恐怖小說。”
“女生寫恐怖小說很少見啊,”邱進的媽媽喝了一口咖啡說,“想當作家?”
陳芳能聞到她的話裏不僅帶有咖啡味,還有濃烈的諷刺的味道,她點點頭說:“這是我的夢想。”
“夢想?”邱進的媽媽笑了起來,但笑聲中不帶一點感情色彩,“我最恨兩種人,一種是作家,另一種是``````”
陳芳差點握不住咖啡杯的柄。
“媽,你幹嗎你!”邱進打斷了她媽媽的話,惱怒地瞪著她。
“歐歐歐,”他媽媽擺擺手,又發出她特有的笑說,“不好意思,我這人一向這樣,腸子沒有一道彎。其實我跟狗是一樣善良和忠誠的。”
這下,陳芳再也抓不住杯子。“啪!”
狗!又是狗!
“歐,該死,我的褲子!”
三.
這頓“咖啡聚餐”陳芳感覺極不舒服。
邱進的媽媽的高級皮褲被濺了好多咖啡,急忙忙地走了,留下了一包禮物。
“我得趕緊到幹洗店去。這是一條圍巾,送給你了,我先走了。”
她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陳芳在考慮要不要追出去跟她道歉說幾句話。
“沒事的,芳芳,她人就是這樣。我們也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邱進推著自行車和陳芳走在路上,雨已經停了,路上滿是泥土的味道。
“嗬。”邱進首先打破沉默,“我媽媽就是這樣,有點神經質,有點討人厭,是吧?你不要,呃,放在心上。”
陳芳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最近好象精神不佳的樣子,都不愛說話了。”邱進看著陳芳,他的目光始終是關切的,“晚上不要太晚睡了,寫小說我覺得``````”
陳芳打斷了他的話:“你媽媽,為什麼說,最恨兩種人,一個是作家``````”
“那是因為我爸爸是一個作家。”邱進看著不斷轉動的車輪,說,“前幾年,在家裏最困難的時候,他拋棄了我和我媽媽,跑到美國去了``````他有一天突發奇想,認為自己得到了一張藏寶圖,所以他就跑到洛磯山脈挖寶去了,誰都勸不住``````所以我媽媽最恨作家,還有夢想家。”
“歐,”陳芳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我不該問這個的。”
邱進繼續說:“所以你說你的夢想是當作家時,她才會那麼蔑視。我爸爸整天埋頭寫東西,寫到最後瘋了,我認為他瘋了。他為了描寫人群恐慌的場景,跑到商場樓頂向下扔磚塊,結果被關了半個月。為了具體描寫動物被傷害後的反應,他把一整瓶硫酸都倒在了我家的牧羊狗身上。歐,天哪``````那種景象!”
陳芳覺得胸口被堵住了。“狗!”
“是的,死得很慘,我做夢都常常夢到當時,天啊``````我媽媽哭了好久,她一直很喜歡狗的。”
四.
半夜,日勉高中一片黑暗,隻有宿舍樓這一片還透露出些許燈光。或許是受到這些燈光的吸引,一隻貓頭鷹撲閃著翅膀,毫無聲息地飛了過來。它腳上抓著一隻死田鼠,但這並不妨礙它穩穩地停在了宿舍樓頂天台粗粗的晾衣繩上。仿佛為了慶祝勝利一樣,這隻貓頭鷹大聲叫了起來,那聲音好像在哭一般,在寂靜的校園裏回響,然後它開始享用美餐,田鼠的血滴了下來,晾在繩子上的白色襯衫被染上了斑斑血跡。
陳芳被一陣怪叫驚醒了,她發現自己趴在書桌上,台燈還亮著,她胳膊壓著數十張稿紙。陳芳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手表,已經一點多了。
我睡了半個多小時了。我不應該睡的,還有一大段沒寫完呢。浪費了半個多小時。陳芳懊惱地想。
宿舍十分安靜,除了偶爾的磨牙聲和夢話。這是一間四個人住的宿舍,由於明天是休息天,陸娟下午就跑到市區她家去了。宿舍裏隻剩下陳芳和她的好友馮曉梅以及甘藝敏。她們倆都沒有夜貓子的基因,早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很死。她們都笑稱陳芳是她們的守夜人。
陳芳寫著寫著卡住了。到這裏主人公會遇到一件恐怖的事,但陳芳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恐怖,出人意料,而且有意思。
狗!陳芳突然想到了那隻狗。她的心不禁一顫,神經兮兮地向四周望了一下,仿佛會有一隻狗撞破宿舍門衝進來似的。
把我在教室和咖啡館做的那兩個夢當作小說情節來寫肯定不錯,我得把它寫出來。陳芳害怕中又帶有一點激動。
這時,陳芳的手機震動起來,把她嚇了一跳。她看了看來電顯示,發現是語文老師盧惠紅。
“喂,盧老師。”陳芳壓低了聲音,以免吵醒了舍友。
“陳芳,我想跟你討論一個問題,就在你宿舍樓下,可以嗎?”盧老師的聲音更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聲音幽幽的,而且斷斷續續的。陳芳不得不把手機緊貼著耳朵,才勉強聽得清。
“老師,呃,現在是一點半了。”陳芳懷疑自己聽錯了,她小聲地提醒盧老師現在的時間,“明天可以嗎?”
盧老師好像沒有聽到一樣,重複說道:“就在你宿舍樓下,可以嗎?”
陳芳的心咯噔跳了起來。這可太奇怪了。有什麼事情如此重要使得盧老師急著要找她。但畢竟是老師,於是她答應道:“好的,我就下去。”
樓道裏燈光很暗,每一層隻有一盞燈泡高高懸在上麵,有的可能時日已久,不時閃幾下,有的幹脆就不亮了。
拖鞋踏在樓梯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四周靜極了,拖鞋的響聲仿佛被放大了好幾倍,在樓道裏造成回響。感覺有好幾個人同時在周圍走動。陳芳心裏開始發毛,她不敢向後看,低著頭匆匆地走,隻想快點到樓下去。頭上的燈泡照在她身上形成的影子一會兒變長,一會兒變短,一會兒閃到身後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