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果與韋聲騎兩匹良駒在前,整個隊伍浩浩蕩蕩,綿延數裏。
行了數裏,伊果看著韋聲道:“怎麼一路來一語不發?莫非是嫌我殺了劉之恒,覺得我狠毒?”
韋聲道:“我輩中人當如是!”
伊果道:“我輩?是指你們錦衣衛了?”說著一陣嗤笑。
韋聲奇道:“怎麼了?”
伊果道:“錦衣衛狠毒,我也狠毒。我在江湖飄蕩多年,總算找到一個合我胃口的差事,可惜啊,卻做不長。”
韋聲想到他偷聽伊果與蘋兒說話時,曾說要離開皇宮雲雲,聽了這話暗合前語,便道:“十萬兩金銀,兩個稀世琥珀,又從滁州收受了不少金銀珠寶,如今你的身家可真是不可估量!就是在江湖上飄蕩十輩子也花不完。”
“平白無故地算這些作甚?你倒是比我還清楚啊!”
“這些錢,好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我隻是感慨罷了,你年紀輕輕,就已經跳出了很多人至死也跳不出的金錢圈。”
伊果笑著:“原來韋大人竟然有這種覺悟,看來你這一生,是不會掉進這個圈子裏了。其實,我一直就有個願望,就是不受金錢束縛,能夠自由自在地暢遊山水,吃喝玩樂。”
“現在實現了!”
“對。有錢的時候盡情揮灑,不過也要為沒錢的時候留條後路。”
韋聲騎著馬向前多行了幾步,道:“此時此刻,可是脫身的好時機啊。”
伊果沒明白,跟上來。“什麼?”
“到時,我會向皇上稟報,指揮使身陷刺客群眾,不屈被殺。這些士兵押送完欽犯就會返回滁州,皇上也不會為了一個指揮使再次千裏迢迢到滁州查問你的下落。那麼在應天府除了我,再不會有人知道你還活著,你……就可以金蟬脫殼了!”
伊果的心,“砰然”一跳,勒住馬,後麵的隊伍也隨之停下。“韋聲!你就這麼希望我離開皇宮?還要咒我死?”
“哪裏有!你……不是要走嗎?”韋聲一直知道伊果的離開是早晚之事,她再三表過態度,可這回京路上卻不見她提起。內心深處雖然不希望她走,可是卻因此整日懸心,這滋味難受極了,忍不住問問清楚。
伊果笑道:“你說得不錯啊,我是要走啊。你方才給我尋得借口倒也不錯。不過,我伊果武功高強,若說我被那些個毛賊殺了,實在是不能令人信服,皇上多半會不信。”
韋聲道:“那伊大人又有什麼好借口呢?”
伊果奇道:“借口?我伊果,才不需要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韋聲驚笑道:“先前皇上說要將咱們鞭刑兩百,發配充軍你猶心有餘悸,怎麼這會兒又不怕了?”
伊果道:“哼!我漂泊在江湖,皇上也要有抓我的本事。先前,我是不打算逃走的,可是現在我想明白了,有官府的一群人整日地在我身後跑,豈不很刺激很好玩?比我以前乏味寡趣的日子何止強了百倍?孟子曰: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武功若想要進步得快,非要官府高手與我喂招不可!”
看了韋聲一眼,笑道:“若是那時,皇上派韋大人來抓我,咱們日日動手過招,你追著我滿街跑,那就更有趣了!”
韋聲臉色一紅,心中砰砰亂跳,平時也是擅長交際的,這時竟無言以對。
“報告伊大人!囚犯們一路上一直破口大罵,兄弟們實在沒法子了。”一個士兵從後麵奔來,氣喘籲籲地說。
“我去看看。”伊果順手將水囊丟了過去。
“狄雲!你個賊鳥廝!俺做鬼也要將你吃盡了。”一個肥頭大漢蜷曲在囚車的角落,雙手發黑,滿臉通紅,側著頭雙眼直瞪,看著十分嚇人,扯著嗓子罵道。全身傷痕累累,衣服破破爛爛,被三百斤重的木枷拷在囚車上,他旁邊的囚犯已經氣息奄奄,滿口是血。正是“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十兄弟中的仇似國和仇似破。
仇似國見到伊果,更加激動:“最毒娘兒們心啊!你這狗官,就知道欺壓百姓,殘害忠良,收受賄絡,屈打成招!我們兄弟隻是在城門口走了一遭,到底犯了什麼……”猛烈咳嗽幾聲,吐出鮮血,猶自道:“……王法!”
“大……哥,別罵……了,他們是錦衣……衛啊!”仇似破有氣無力地勸著。
士兵狠狠抽了二人幾下,“敢對欽差大人不敬!”
伊果一直冷眼旁觀,這時才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啞:“不要打了!”
“大人!這些欽犯一路上都在喊,有幾個甚至喊破了喉嚨,真不知道他們謀害皇上有多大的冤屈!現在他們又吵著喝水,就罵得更厲害了,把兄弟們的耳膜都要震破了!”
“為什麼不給他們喝水?”
“咱們倒是想,可這地方沒河沒人家,帶的水還不夠兄弟們喝呢!”
伊果點點頭,對著囚犯大聲說:“劉知府和韋大人說你們要謀反,那麼你們就一定謀了反。罪證確鑿,再怎麼罵也是無濟於事。隻怪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又沒有本事自保,實在怨不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