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上元燈節(4)(1 / 3)

咦,她走了,她終於走開了,皇上真是好皇上,把她叫走了去給各位嬪妃誥命敬酒,終於不用看到他們卿卿我我了。

……他在喝酒,他的眼神為什麼這麼惆悵?難道她走了這麼一會兒,他便承受不住了?可是,那神情分明不是的,他在想什麼?有沒有、哪怕一點點,一個瞬間,他有沒有想到自己?

他仰頭飲了一杯,臉上浮現出一種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或許,自己也從未讀懂過。他猶嫌不足,拿起一個酒壺向自己的喉中猛灌,良久起身,拿起寶劍在台上舞了起來。

這時,路征帶著那稀稀疏疏略顯憔悴的麵孔走來坐下,像是方才就坐在這裏,現在又回席一般自然。伊果十分好奇他是有著何等勇氣才能做到這點,她立刻渾身都緊張起來,充滿敵意的白了他一眼——沒辦法,她對朱殢香的人,或者曾經是朱殢香的人都深惡痛絕!

路征的眼睛很快注意到桌上的畫,伊果見狀急忙用手擦掉,“謔”地站起欲走,路征卻道:“同時天涯淪落人,便是陪我坐一坐也不肯?”拿起酒壺將她的酒杯斟滿,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伊果默然歸座,將酒仰頭喝了,道:“我可跟你不同,你為情所傷,我不是!”

路征順著她目光看到韋聲在舞劍,笑了笑,突然神情大怮道:“不錯,你得不到他,卻也知道自己不曾擁有他,而我呢?我以為早就擁有了她,卻不想是自欺欺人,她一直將我視為糞土!還那麼心安理得的傷害我、侮辱我,我甚至還不如她懷裏的那隻貓……”

伊果舉著酒壇猛灌,仿佛那其中是她滿心的愛慕、敬仰與自卑,興許吞入腹中便會消失不見,從此再無眷戀。

宮廷煙火比之民間花樣更為繁盛,隻是不論身處何地,她卻隻是孤身一人,好孤獨,真的好孤獨。孤獨,孤獨地叫人發瘋。五彩斑斕的戲燈,陳腔濫調的戲曲,如同嚼蠟的瓜果——也無法排解。令人感覺像是突然間被丟進了浩渺的大海。不,這裏還不如大海,周圍震耳欲聾,哪裏有大海的靜謐?這裏沒有知己,沒有朋友,甚至連可供說話的人都沒有。除了麵前醉醺醺的路征,這滿世的繁華,滿堂的歡聲笑語,跟自己有半分關係否?她,隻是這紫禁城的一個異類罷了。她時而注視韋聲疲勞的眼神,也期盼著他與她相同。卻發現,隻有她徒自悲苦。

她深深注視著他疲累的眼神,美麗的眼神,深沉的眼神,竟似著迷一般,甚至想衝上去直接抱住他的脖子,喊出心中深藏已久的話:“韋聲,我喜歡你。”然而,他若見到這副場景,一定會呆住,然後,再用力將她推開。雖然想到這些,她還是停止不住對他的思念,像發瘋一般。

一錦衣衛來回:“韋指揮使命屬下告訴大人,他侍候殢香公主出宮看民間燈會了,因成名什大人溺水臥病在床,請您多加小心保護聖上,萬萬不可出了差錯。”

伊果心中一震,似是不敢相信,問:“他……和殢香公主一起出宮了?公主身為女眷也出了宮?”

那錦衣衛利落答:“正是。”

伊果不滿道:“他便這樣擅離職守?”

那錦衣衛心思活絡,想起伊果因擅離職守被降職一事,恐她以此事為借口對韋聲發難,便道:“公主十分羨慕民間女子能夠再七夕與上元節出閣遊玩,韋大人為逗公主開心,便侍候公主出宮,公主一向為皇上的掌上明珠,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沒什麼。韋大人一片苦心,咱們兄弟自是體諒。畢竟討了公主的喜歡,就是討了皇上的喜歡,誰若是惹公主不高興,便是惹皇上不高興。”說到這兒,看到伊果一臉鐵青,便知趣住口,告退離開。

伊果心中冷笑:“惹她不高興,惹她不高興!我惹她不高興了誰又能怎樣?大不了丟了這條命!嘿,她此時尚且對我虎視眈眈,如今我再做點什麼,恐怕要將我生吞活剝了吧。”一邊疾馳,一邊心中大喊:“可他,竟然願意為她違反宮規……他為了她,真是什麼都可以做了……”她氣不擇路,奔到了一處荒僻的高閣上。隻覺寒風凜冽呼嘯,徒增淒涼。

她決定:出宮。

沒有交代任何人,她便那麼走了出去。心中明白:少了她,錦衣衛還是會護衛皇上,有沒有她,原本沒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