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皇上班師回朝,免去了甘飴宮賜宴等慶典,隻一味地在乾清宮安心養病,將一應事務具交給太子處理。文武大臣甚少見皇上如此,幾番詢問之後,才知皇上在榆木川遭遇刺客,心情大壞,才導致了一場重病。這番回朝,實在懼怕刺客之事重演,故而才閉門不出。
一日皇上在內用膳,忽得傳來碗碟碎裂之聲,韋聲忙帶人衝進去,卻見皇上雙手捂著脖子,不停地咳嗽,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韋聲忙搶上道:“皇上!發生何事?”卻見皇上似是被人捏住脖子般,怎麼也說不出話,正遲疑時,身邊的錦衣衛反應過來大喊道:“指揮使大人,皇上是中毒了!快宣太醫宣太醫啊!”
韋聲驚得汗毛倒立,厲聲道:“方才是誰送的飯菜!”
鄭和指了指牆角幾個尚未來得及撤出的禦膳房太監。道:“大人,方才是他們將飯菜送進來的!”
韋聲搶上幾步,也不多言,寶劍一揮,立刻將那幾個太監殺了。道:“快去搜他們的身子,看有沒有解藥!這些賊子竟敢謀害聖駕,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眾人忙亂之際,突然皇上在背後咳嗽著道:“韋大人,何必動怒呢?”
韋聲忙轉首看去,卻見皇上神色恢複如常,張大嘴詫異道:“怎麼……原來皇上無恙?不不,微臣該死,皇上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道:“朕方才用膳時,不小心叫辣椒卡在了嗓子眼,這個……韋大人太過心急了。”
韋聲驚道:“原來那幾個太監不曾給皇上下毒?”
韋聲率人將那幾個太監屍體抬出時,忍不住對韋揚道:“哥哥,皇上,確實與以前不太一樣了。”
韋揚心有餘悸,道:“皇上沒有治兄弟的罪已是萬幸。要是放在以前,恐怕又要牽連三千宮人。”
韋聲看著兄長道:“原來哥哥也以為是萬幸?”
韋揚笑道:“怎麼,原來兄弟還巴不得挨板子受罰嗎?”
韋聲搖首道:“許是皇上經曆重病後,心腸也格外軟了。”
太子自遷入北京居住後,一直水土不服,上吐下瀉。這些日子因替父皇處理政務宵衣旰食,一時竟又病倒。眾臣見太子皇上皆患病在身,皆撫須哀歎。皇上知道後,終於也掙紮著上朝,韋聲照例在殿外服侍待命。
百官見皇上駕到,立刻跪倒山呼萬歲。然而皇上命平身時,官員楊士奇卻不慎摔倒。韋聲聽到殿內動靜,不禁為叔父捏了一把冷汗。
皇上因道:“楊愛卿為國事操勞,竟至身患疾病,朕倍感遺憾。以後,特準楊愛卿上朝時免行君臣之禮。”
楊士奇驚道:“臣惶恐,臣叩謝吾皇隆恩,但臣萬不敢不行朝見天子之禮,且群臣下跪獨臣站立,成何體統?望吾皇收回成命!”
皇上道:“楊愛卿言之有理。”微微一笑,“那麼朕便下令,以後群臣上朝,均不必行朝拜之禮,直到楊愛卿病愈為止。”
群臣忙跪下勸止。
皇上怒道:“爾等要抗旨不尊?”
群臣忌憚天威,立刻起身謝恩。
韋聲在殿外聽著,心中實在比叔父受罰還要鬱悶。皇上下朝後,臉上笑嘻嘻的,一頭便走進了宮後苑去賞花。韋聲侍奉在側,見皇上並未像往常般召嬪妃相伴,便湊過去與皇上說話解悶。但皇上隻是冷眼瞧了韋聲一眼,並不搭話。韋聲心中一驚,再不敢多言。
皇上回乾清宮後,正要安寢,突然宮女紫茉來報:“啟奏皇上,殢香公主懷疑宮女寧兒和內監盛子合謀害她,已將二人杖斃,現在特來請求皇上將那二人滿門抄斬。”
皇上冷著臉半日不語,突然對韋聲道:“韋聲,你覺得朕該如何回應公主?”
韋聲垂首道:“若是公主所言不假,將寧兒與盛子滿門抄斬,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皇上道:“韋愛卿言之有理,總要先問一問事情真假才是,難道人命就是那麼輕易可殺嗎?韋聲,你去召公主前來。”
殢香公主自交泰殿韋聲為伊果求情後,便徹底厭棄了韋聲,如今見他前來召見,心中甚是不滿,直故意磨蹭好半天方至乾清宮。
皇上見公主前來,和顏悅色道:“香兒,聽說寧兒和盛子那兩個奴才要謀害你,你無恙吧?”
公主躬身施了一禮,噘嘴道:“哼!他們惹兒臣生氣,兒臣便要長皺紋,這樣可惡難道不是害兒臣?父皇,求您答應了兒臣吧,快將那兩個賤奴滿門抄斬!”
皇上笑著笑著,突然拍案大怒道:“皇後的嫡出公主,尚且溫柔端莊,你不過是嬪妃所生的庶出,竟敢如此狠毒?”
公主似是被驚了一跳,好半日方道:“父皇,您以前……從不計較兒臣打殺宮人的……”
皇上道:“朕對你容忍至今,你難道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