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賒店走筆(2 / 3)

一條剛好能走輛架子車的沙石小路上,潮氣,但見不到髒水,“潤物細無聲”——能隨時看到牆角土堆裏、泥縫裏有一兩片綠意,那普遍生長的植物除了小柳樹,比較集中的還有叫不上名兒的野菜,之所以稱作“野菜”是因為其分布得太零星太隨便,沒有接受正規的培育和管理,不像擱到菜市場上或蔬菜基地裏,就這,都有人掐了葉子回家放鍋吃,據說“野菜比家菜香”。這真怪,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受“自由開放”氣候影響,或許是生長在縣城的東西到底與鄉下不一樣?小時候,我到縣城一家親戚家做客,主人就是用這“野味”招待的,我總是以為他們“窮”、酸氣,窮酸得連菜也買不起,可到現在,我每去一次那裏,親戚家都離不了這東西,仿佛跟他們幾輩子有緣,吃得那麼舒服,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城外都是兩層以上的平房,規劃得跟稿紙上的方塊字一樣,錯落有致。往裏走,曲徑通幽,一會兒是個診所,一會兒是個理發店,再不然當頭一個飯館,有飯店的地方必有廁所,進進出出,新陳代謝,賒店人想得周到、務實,講吃講喝也不顧忌“那個”。有時候,外地人來社旗,心裏急,眼一花走錯了廁所,那也不要緊,隻要不是“明知顧犯”,誰一天到晚沒有個三迷六糊塗十二魯莽二十四麻煩呢?走著走著,正左顧右看:東邊是青磚瓦房小四合院,紅漆柱子綠漆門,門前有高檻、門後是台階,一般四層,圖四季平安、四季發財、四通八達之吉祥。小心翼翼地走進去,要慢點,小心背後“呼哧”一聲竄出隻狼狗。見生人瞎汪汪幾聲,裏麵聽見門響,探出半個腦瓜甕聲甕氣地扯著嗓子問“誰”。

你說“我”,直接大步流星地走進去,狗跟在你屁股後,像條尾巴,隨著腳跟嗅來嗅去。等主人讓進屋裏,把剩茶水當門一潑,那狗像得到命令似的“哐嘰”一聲,夾著尾巴又看門去了。

晌午,飯前飯後到縣政府西邊電影院溜達一圈,再返回空靈幽靜的小巷,忽然會覺得身上涼颼颼的,西邊是參差不齊的小巧玲瓏的樓門,門裏有屏風,屏風有磚頭壘的花格,有古雕的圖案,很嚴整、氣派。門頭上掛個“照妖鏡”。聽老人講,這鏡子可以消災避邪,如有怪物進宅,即可當場現出原形,眾人可活捉燒死。想起來,身上就不寒而栗,頭皮子發麻。想不到,這平凡的地方還蘊藏著如此不平凡的故事,真的嗎?

要不是偶爾傳來幾下叫賣聲,那可真像進廟一樣,讓人提心吊膽。尤其是自個兒行走在這黑咕隆咚的街道裏,有人勾頭縮背在幹活,遠的看不透麵目,近的又害怕出麻煩,隻好裝模作樣地把手插進兜裏擠著眼睛看個究竟。正進退兩難,眼前幾尺高的院牆上有個鏽跡斑斑的鐵皮快要砸下來,手還沒照顧到頭,牆邊的小木門裏突然露出半張皺巴巴的臉皮,像瞅地貓似的劈頭就問:“整啥?沒事離遠點!”

早已魂不附體的我,隻好哼哼嘰嘰地扭著鼻子轉身而去,背後的注目禮仍貼在門口——情思與懸念頃刻籠罩心頭,再回首時,但覺背後一陣騷動,等轉過神來,卻是蹬山地車的翩翩少女擦身而過,秀發一甩,差點打暈我的鼻梁,一點兒也不疼,癢癢的,香香的,怪美!

呆立“柳暗花明”的盡頭,我像從曆史深處走出來的匆匆過客,熱血澎湃地期待著明眸的再次動情流盼,但一切都稍縱即逝,猶如麵對這張古老而年輕的底片,真是“隻能意會不可言傳”,這充滿詩情畫意的賒店呀!

神秘、細膩、幽深、封閉、精小……在古城背影裏組合成一篇原始而豐富的古典小說,小說的封麵是樸素、端莊、崇高、自然的現代風景。中心內容該是那古色古香的山陝會館,這在整個曆史圖案中當屬濃墨重彩的一筆。

山陝會館,又名“山陝廟”,是社旗縣城中心一處最富麗堂皇的建築群,國家級文物重點保護單位。這座廟宇坐北向南,仿形北京故宮,南北長約154米,東西寬約60米,麵積7758.5平方米,建於公元1756年,竣工於1892年,整個建築分前、中、後三進院落,從東轅門沿著清一色大理石鋪成的階梯,就到金碧輝煌的前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照壁,直插雲霄的鐵杆、栩栩如生的石獅及張牙舞爪的飛禽走獸、惟妙惟肖的傳奇泥塑,給人一種浪漫的藝術享受,沿著通道往前走,透過雕梁畫棟的間隙能看見,三層龍鳳呈祥圖案中懸著大書法家傅山親筆題寫的三個蒼勁雄渾的琉璃大字——懸鑒樓,樓前翠柏林立、鍾鼓高掛;樓後是驚心動魄的主體建築:大拜殿。殿高約23米,深45米,寬25米,當中供有三國名將關公牌位,殿裏殿外,龍盤虎踞。再加上香火明滅縹緲,周圍莊嚴肅穆,仿佛置身於神奇的天國,不是在遊覽,不是在參觀,而是在給曆史的圖騰作證、對話。你可以漫天無際地去想、去評、去畫,但你卻無法理解這堆“藝術結晶”的演變過程:如此龐大而精巧的建築,沒有用一根釘子,沒有係一條繩子,完全用有棱有角的木塊“堆砌”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