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清代一條街(1 / 2)

這實在是一條不平凡的老街。

說它不平凡,是因為它脫穎於賒店古鎮七十二道街,而且賒店七十二道街在全國現存的清代街市中也是獨一無二的“霸主”;說它老,是因為街隨店生,店隨街傳。賒店誕生於春秋戰國,得名於光武劉秀,中興於明朝萬曆,鼎盛於清代康乾。論資格,這條街當屬“後來者”,但在兩百年前的賒店城裏,卻占有得天獨厚的地位,曾經輝煌百年之久。可以說,當時顯赫一方的賒店古城少了這條街,就少了一根筋骨。沒有筋骨的城市,魂從何來?所以說,作為賒店靈魂的山陝會館,實在應該感謝麵前這個為你付出青春,甚至賠上整個生命的老街了。

一個優秀而突出的人物,總是孤獨的。被世人譽為“天下第一店”的河南賒店也不離外。賒店的這條老街,在經曆風雲變幻之後,也慢慢地布滿了曆史的煙塵,隱退在遙遠的落寂中。明顯的,它是老了。如今,它像一條生鏽的項鏈,被人無情地橫在腳下,似有若無地躺著,很平靜也很坦然,聽不到任何的抱怨、呻吟和呐喊。那麼,這條老街因何而衰了呢?這是一個讓人一直心顫的問題。其實,答案顯而易見,但誰都不能三言兩語地表達出來!

因為我們從頭到尾一看便知,這條街的來曆不簡單,曲曲折折,一脈下來,就是中國封建社會經濟發展的一個縮影了。雖然現在隻留下漫長歲月的一段,但窺一斑而見全豹。所以,你一旦踏上了這段曆史,腳步就自然不會那麼輕鬆起來。

這條老街就是現在的賒店瓷器街。

瓷器街當然少不了瓷器。民間有傳:家藏金銀萬貫,不如瓷器一片。中國疆土遼闊,產瓷之地卻寥若晨星,到今天能叫上名字的也就那麼三五家,但在賒店這個“彈丸之地”,全國有名的鈞瓷、耀州瓷、景德瓷、磁州瓷、龍泉瓷,為什麼一下子會像英雄豪傑一樣從四麵八方彙聚到這裏呢?有人說,物以稀為貴,賒店這地方不產瓷,所以把外地瓷器運來就能掙大錢;有人說,賒店交通便利,水陸交彙,南船北馬,有得天獨厚的運輸優勢;有人說,賒店人富貴,能買得起這些高檔品,消費空間大,解商家燃眉之急。如此茶餘飯後之閑談,為這條老街更增加了幾分神秘而遙遠的想象。但這絕不是空穴來風,或主觀猜測。我敢說,能發此言者,一定是對老街懷有特殊的感情,甚至與老街發生過某些糾纏不清的關係。否則,就不會發出那樣的高談闊論!

據史料記載:大清順治年間,賒店瓷器街全長三百餘米,滿街彙聚著官窯、汝窯、定窯、鈞窯等幾大名窯的產品。從普通的家用碗盆碟盤,到流光溢彩的花瓶古董,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春夏秋冬,不分晝夜,熙熙人流,珠寶填咽,穿梭其中,妙若仙境。一街兩行車水馬龍,樓房鱗次櫛比,門樓與山牆摩肩接踵,遠望似山巒起伏。高宅深院延伸其中,狹巷線天,粉牆黛瓦,既有中原民居的古樸雄渾,又具江南水鄉的精致典雅。當然,賒店畢竟不是江南水鄉,談不上清秀飄逸,也比不上西北高原的豪邁曠達。賒店就是賒店,一個中原文化與秦楚文化的交彙點。進門有照壁,門下臥虎石,門前青石階,門旁列廂房,門後詩書藏。房房客爆滿,夜夜燈籠照;紅燈照碧雲,街頭客紛紛。談笑有交情,往來無困窮。斯是老街,風流一時,沉迷一世!

這街的不遠,便密布著寺廟、鎮衙、牌坊、豪宅、店鋪、城牆、寨門、石橋、會館、戲台、祠觀……林林總總,唯獨找不到遺存的書院。耕可顯富,讀能榮身。書院是中國傳統耕讀思想的體現,更有寄托理想、光大門戶、傳播知識、教化黎民、激勵人生的作用。據說,賒店城外的趙河南岸有一處敬祀文曲星的文昌閣。因地方上未出過什麼文才超群、聲名顯赫的人物,所以並不起眼。後來不知什麼原因,過去說蕩然無存就蕩然無存了。這些“表麵文章”用現代的眼光看,多少有些附庸風雅的味道。消失了就讓它安安靜靜地消失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一群俗人掙紮在封建禮教的浸染中,能有多大的寄托和使命?他們關注的,永遠是他們沒完沒了自以為榮的物質占有和享受,哪管什麼民族複興和社會和諧呢?且看這個地方紅火一時的“數字經濟”:乾隆二十一年為創建春秋樓而捐資的山陝二省商號達423家;同治六年至光緒十八年,為重建山陝會館而捐資的山陝商號達509家;僅城南和城東兩個大碼頭日泊船有500餘艘;50多間花布行,日成交棉花10萬餘斤,土布7000餘匹,九家大染行,一家日染青藍布300餘匹;數十家酒館,年銷酒20萬斤以上;21家騾馬大店朝夕客商不斷,3家接待蒙古而來的駝隊的“駝廠”天天駝峰相連;60多家瓷器店鋪,形成展銷一條街;48家“過載行”日夜不停裝卸……這就是叫人不敢小覷的昔日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