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年生有練毛筆字的習慣,每天工作之餘總要塗抹幾張舊報紙,尤其是近一段時間,特別是老薑醉酒吐血後,趙年生塗抹的次數增多,而且練字的方向由隸書轉向狂草,信用社訂的報紙,一不小心就讓他給塗抹光了,劉冠華對此很有意見,但老薑拿起那些墨跡未幹的報紙仔細端詳上半天,卻很欣賞地說,老趙的字越寫越有氣勢了。
有一天,葉子拿著一張被趙年生塗抹了一半的報紙突然興奮地叫出了聲,她的聲音把營業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葉子在報紙上看到了黃丹青的名字,黃丹青在省級報紙上發表了一篇小說,題目是“山區小社”。葉子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那股衝勁,她在營業室喊了起來:“看,省報上發表了丹青的小說!”說完,葉子感到臉頰熱熱的,覺得大家看她的眼光有些異樣。
大家爭相閱讀黃丹青寫的小說,看完了,都說:“不錯,寫出了咱山區信合人的真情實感,沒想到咱花果灣信用社還能出個作家。”
黃丹青謙遜地說:“過獎過獎,以後還請大家多多批評指導。”
趙年生很不好意思地對黃丹青說,早知道這張報紙有你寫的文章,我就不寫了。
老薑笑著說,“以後拿報紙寫字,要先看看有沒有丹青的文章再下筆。”葉子笑笑說:“老趙,我看你以後還是對咱們的報紙手下留情吧。”
沒想到卻引出了趙年生一聲長歎:“恐怕以後拿上信用社的報紙練字的機會不多了!”
大家不懂趙年生話的意思,隻有老薑握住趙年生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走出了營業室。
晚上,輪到劉冠華和老薑值班,劉冠華告訴老薑說去趟廁所,就溜進葉子窯裏嗑起葉子從家裏拿來的炒瓜子,劉冠華說信用社很快要搞人事製度改革,這是前不久他到縣聯社辦事時,一位在聯社工作的親戚向他透的風。劉冠華告訴葉子,信用社人事製度一改革,老薑肯定得退下來,而且趙年生有內退的可能,縣聯社對老薑早有看法,認為花果灣信用社這幾年工作沒起色,多半是老薑領導不力造成的。當然還有老薑一再向縣聯社遞交改善營業環境的報告,聯社有的領導也很不高興,認為很有可能是老薑清廉了一輩子,臨退休想開了,想借修建撈點油水滋潤晚年光景。
劉冠華沒想到葉子說:“老薑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劉冠華說:“知人知麵不知心。”
劉冠華吐出一個瓜子皮說:“我幹了十幾年的副主任兼信貸員,也該弄個主任當當了。”隨即,劉冠華把手中的瓜子又放回桌子上,身子往葉子跟前坐坐說,如果他做了花果灣信用社主任,他打算用個年輕人當助手。劉冠華又壓低聲音對葉子說,黃丹青已經瞄上副主任這把交椅好多年了,不過,他既看不慣黃丹青孤芳自賞的做派,更看不起黃丹青和邢曉紅那種不加檢點的女人在一起。目前,隻有葉子最適合做他的助手,而且劉冠華也相信葉子一定會和他配合好。
葉子低著頭說,自己還是個臨時工,哪有資格當副主任哩!自己現在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成為一名正式的信合職工。劉冠華忙說:“這事情好辦,咱聯社有關係。”說這話時,劉冠華兩眼放亮,猛地抓住了葉子的右手。
就在這時候,黃丹青碰開窯門,歪歪扭扭走進來,緊隨其後的是邢曉紅。邢曉紅扶黃丹青睡到自己床上,黃丹青卻一把拉住劉冠華的胳膊,要與劉冠華劃拳喝酒。劉冠華有些臉紅說:“丹青,你已經喝多了,我今天晚上守庫,你休息吧。”說完,匆匆地走出葉子和邢曉紅的宿舍。
劉冠華走後,邢曉紅給黃丹青倒了杯糖開水,勸他喝下去解解酒,黃丹青一把推過去,邢曉紅手中的杯子“砰”地墜地,她也倒退幾步,幾乎跌坐在水泥地上,黃丹青紅著眼睛指著邢曉紅說:“我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夜裏,邢曉紅和衣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葉子為她蓋上被子的時候,邢曉紅突然嚶嚶地啜泣起來:“葉子,你認為我是不是一個壞女人呢?”葉子說:“咋會呢?曉紅姐。”
邢曉紅的抽泣聲又大了,說:“那我對丹青那麼好,他為什麼不愛我呢?他今晚吃飯竟然對著我說他愛你!你們是不是都看不起我?你為啥和我住了這麼長時間不跟我多說話呢?”葉子聽了有點不知所措,她隻能把邢曉紅抱在懷裏,淚如泉湧,不知是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幸福還是對邢曉紅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