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入茴子白成熟期,狂風夾著少見的大暴雨鋪天蓋地地瘋狂了三天三夜,天依舊沉著個臉。
楊莊水庫的三條注水河流如萬馬奔騰,夾泥卷沙滾滾而下,使楊莊水庫的水位驟然升到了最高限度,溢洪道水流湍急,不停在上漲,很快漫過岸堤,進入菜地,使萬畝菜田成了一片汪洋,菜農們從早到晚,奮戰在自家的菜田裏,有的用鐵鍬疏通菜田周圍的溝渠;有的用水桶把菜田中間低處的水挑出菜田外;有的用臉盆一盆一盆地往菜田外端……
章文秀在電話裏向聯社興奮地彙報了擴股任務完成情況,張主任很滿意,告訴章文秀榆林信用社是全縣22個基層信用社擴股時間最短,擴股任務完成最多的一個信用社,這說明榆林信用社與廣大農民感情深厚,榆林鎮農民對信用社的信任和支持,最後張主任提示:近日,我縣將普降曆史上罕見的特大暴雨,根據縣防汛指揮部統一部署,各信用社要大力配合當地政府部門抗洪救災,特別是榆林信用社,地處險庫下遊,任務更加艱巨,要不惜一切代價配合農民保護好生命財產,將農民損失減少到最低點。
放下電話,章文秀立馬召開了全社職工會議,傳達了聯社指示。然後說,菜農孫有富的5畝地地勢低窪,受災肯定嚴重,她去看一下,順便給孫有富送股金本,擴股時,孫有富家裏沒錢就賣了羊,入了三百塊錢的股。我也要去,她說:“你在家裏守電話吧,在這非常時期,說不定上級又來什麼新指示。”說完,章文秀就走了。
果然,章文秀走後不久,電話鈴就驟然響起,我接起一聽,還是聯社打來的,要求在防洪救災的同時,做好信用社安全工作,如果庫存現金多,要盡快押送回聯社。
放下電話,我馬上通知會計蘇國平清庫,除留少數周轉資金外,其餘押送回聯社。正說著請了十幾天病假沒見麵的王太生突然冒了出來,問我有什麼任務,他要帶病工作,我看到王太生好比吞下了一隻綠頭蒼蠅,我冷冷地對他說:“難得你對工作的熱心,現在沒你什麼事,等有你的事,我們一定會請你。”
“哪敢,哪敢。”王太生訕訕一笑走了。
我還沒出營業室,電話鈴再次響起,我忙接起電話。
“什麼,小玉……出車禍,送進醫院……生命垂危?!”我真希望自己的聽力在此時出了差錯,但我又不得不麵對現實。
電話是小玉所在的學校打來的,說小玉為了給父母減輕負擔,自己利用星期天打工掙錢,過幾天是她媽媽的生日,她去給媽媽買生日禮物,在上街路上,橫穿馬路時,一輛轎車因製動出了故障,闖了紅燈,同時也撞到了小玉……
營業室裏一片寂靜,每個人肅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雕塑一般。小陳難以抑製心中的悲痛,“哇”的一聲趴在辦公室桌上哭了起來,小孟和國平眼裏也很快浸滿了淚水。
蘇國平聲音低沉地問我怎麼辦,我想了一下說:“先告訴小玉的爸爸吧,男人比女人受得起。”
撥通古樹鎮派出所的電話,蘇國平無法把不幸說出口,把話筒遞給我。“喂,是古樹鎮派出所嗎?”
“是的,你找誰?”
“我找你們所長。”
“我是聯社的小胡,剛才從北京打來電話,小玉……小玉出車禍了。”
對方好一陣沉默,才問:“嚴重嗎?”
“可能……可能……”我嘴唇哆嗦得語無倫次。
又是更長時間的沉默,好久電話裏才傳來小玉爸爸有些哽咽的聲音:“文秀知道嗎?”
“她去菜田了,還不知道。”我回答。
“那請你先別告訴她,她剛出院,身子虛,現在又是抗洪救災時刻,她不能垮,更不能離開信用社,榆林鎮的父老需要她……”
我聽著聽著,話筒滑落耳邊,淚水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