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軍功何處來(1 / 2)

玉門關的風雪每年都會持續很多天,營房外呼呼吹過的北風偶爾會發出一聲尖嘯,裹挾雪花魯莽而又無禮地強行撞開厚重的犛牛氈子,衝進營房肆無忌憚地地宣布著關外糟糕至極的溫度。

營房外麵真的很冷。

所以現在整個土城,室外沒有一個人,不但看不到人,甚至連前天在西門鬧事的車隊留下的痕跡乃至血跡,都被蒼白的雪深深掩埋,消失不見。不知道是不是營房外過於寒冷的緣故,營房內的氣氛熱鬧異常,喝酒猜拳的兵卒們不時爆發出暢快且帶幾分促狹的大笑,因為他們這幾天談論的話題一直是易天那驚豔而又猥瑣的一刀,易天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話題的中心,他此刻正坐在馮將軍的營房裏。

馮德挺對帝國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勤勉也是毋庸置疑的,不管冬天的土城有多麼寒冷,他營帳裏的火盆從來都沒有燒旺過,幾十年的簡樸生活與過度操勞,讓他的兩鬢早早地染上了淡淡的霜色。然而,自從他將這個叫做易天的年輕人收入帳下之後,就發現自己改變了很多,先是不知不覺喜歡上了眼前這溫暖的紅泥小火爐,然後便驚喜地發現,自從開始用這爐子取暖,每年冬天一定會疼痛難忍的膝蓋竟是再也沒有給自己找過麻煩,隨身的幾名親兵自然也不需要因為將軍夜裏憤怒的罵娘聲而戰戰兢兢,於是皆大歡喜。

“為什麼要動手?”馮德挺的聲音很渾厚,軍中將領的威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但卻沒有上級對下級的那種讓人不舒服的審視。

“將軍您曾經告訴我們,身為戍疆軍士,誓死護衛帝國國門,是我們的天職,也是我們無上的榮耀!”易天端坐肅然,雙手扶膝,恭敬答道。

馮德挺似乎早就料到談話不會多麼輕鬆,淡然道:“換一個。”

換一個的意思就是換一個理由,更準確地說,是換一個借口。

易天麵不改色,繼續恭敬答道:“他們擅闖邊關,且言語無禮,視我帝國律法與尊嚴如無物,屬下出於義憤及。。”

“換一個。”

“那名大和族男子猥瑣下流無恥至極,簡直可以用變態來形容,更何況言語之間,對帝國大為不敬,身為帝國軍士,懲戒此等敗類,我輩定當義不容。。”

“換一個。”

“。”

。。

如是兩人一問一答,馮德挺已經說到第十個“換一個”,易天正準備開口說出自己剛剛編好的第十一個借口,突然發現房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將軍的臉色已經從和藹變為平靜,由平靜變為惱怒,惱怒變為憤怒,而現在,將軍的雙肩正微微發抖,很明顯正處於爆發的邊緣,於是易天很明智地閉上了嘴。

馮德挺身後的兩名親兵聽著易天滔滔不絕地胡說八道,眼珠子越瞪越大,心想這人是白癡嗎?看不出將軍的憤怒?在易天編到第八個借口的時候,兩人就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按住這個不長眼的小子,把牆角那塊擦腳布塞進這廝那張欠抽的嘴裏,可是想到此人與將軍的關係甚是不一般,猶豫著沒有立刻動手,正左右為難之際,這小子居然自己閉了嘴,實在是萬幸萬幸!

既然易天不再編排借口,馮德挺也便不再說話,盯著他看了幾十秒之後,突然問道:“那個大和族人怎麼樣了?”

易天想到那支車隊在自己出手之後便像喪家之犬般匆匆離去,並沒有救助那個大和族男人,於是肯定地答道:“死了。”

馮德挺皺了皺眉:“就這麼死了?”

易天估算了一下時間,答道:“外麵風雪這麼緊,溫度又是極低,按時間推算,此刻,那人除了他最希望硬起來的地方再也硬不起來之外,從頭到腳應該都硬起來了。”

馮德挺聞言一怔,片刻之後哈哈大笑起來,舒暢無比,快意無比。

兩名親兵並不知道易天切掉那名挑釁的大和族男人命根子一事,隻是茫然地相互看了一眼,心想將軍今天好生奇怪啊。

“柳三娘,城東頭鞋匠家裏的三閨女,當年你流浪到土城,病餓交加,昏迷在城門處,不省人事,眼看小命不保,是這小丫頭發現了你並且呼救,對不對?”笑聲止住,馮德挺突然很平靜地問了一句。

易天沉默片刻,緩緩道:“那年,她才十歲。”

“苗二妮,也是在你初到土城的時候,看你病得可憐,偷偷拿了家裏的雞蛋給你吃,被她老娘知道了,一頓好打,是不是有這事?”

易天的聲音突然有些顫抖:“那年她還不到十歲。”

易天來到土城不過三年,也就是說,當年的兩個小姑娘,如今一個剛好十三歲,一個還不到十三歲,人生還沒有來得及綻放美好,就被一個變態的大和族男人強暴並且殺害,麵對如此慘劇,即使路人也會出手,更何況這兩個孩子曾經在易天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過。

萍水相逢便是緣,出手相助乃是恩,有緣我當珍惜,有恩我必厚報。這就是易天那一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