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慕容楚楚一番卓有成效的思想政治工作,許德純不再強拽著兒子許山豹回老家了,而是自己留了下來。對於父親的舉動,許山豹是亦喜亦憂。喜的是老頭子腦袋終於開竅了,自己再也不會在戰士麵前形象崩塌。一想起老爹當眾揪自己耳朵的場景,許山豹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娘的,有這麼窩囊的獨立團團長嗎?可對老爹的野蠻舉動,卻是打不得罵不得。現在好了,老爹幡然醒悟,自己總算去了塊心病;憂的是老爹雖然幡然醒悟,卻不回老家去,執意要留在部隊上。這讓許山豹很是為難——哪有帶著老爹打仗的?子彈又不長眼,萬一出什麼意外,自己還不得後悔一輩子?許山豹對老爹,表麵上凶巴巴的,心裏還是疼得緊。中國男人似乎都這樣。愛不會用嘴巴說出來,而是用一些凶巴巴的舉動呈現出來。不管是對自己的老爹,還是對自己心愛的姑娘,莫不如此。許山豹此後的人生經曆,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可許德純不明白兒子的心思。他留下來的目的其實並不是為了讓兒子給自己養老,雖然表麵上他對兒子是如此這般說的。許德純說自己就許山豹這麼一個兒子,他出去打仗這麼多年,自己實在是擔心得很。如果兒子不能跟他回去,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回老家也沒意思。而且現在兵荒馬亂的,萬一半道上出什麼意外,那他們父子倆就從此陰陽兩隔了。“此誠不是人間憾事耶?”老爺子說到動情處,嘴裏還冒出一句文言文來,不經意間暴露了他的秀才本色。許山豹解決問題的方式倒也簡單,他提議讓自己的勤務兵一路護送父親回家,確保平安無事。
老頭子突然間就勃然大怒了,罵兒子不仁不孝,想方設法趕他走,不盡為人子者的那一份孝道。父親這麼說,許山豹隻能啞口無言了。農村人的確這樣。養兒防老。盡管戰爭快結束了,但誰知道什麼時候結束?許山豹已經在部隊上待了十年。十年間,沒見老父一麵,沒給他寄一厘錢,說起來,於為人子者的孝道的確是有虧的。見父親如此固執己見,許山豹理解為是老頭子依賴他的表現。行軍打仗雖然危險重重,但許山豹自恃是獨立團團長,保護父親的人身安全大約是沒問題的,便私自做主將他留了下來。
許山豹這麼幹,劉文彬卻覺得不妥。作為政委,劉文彬覺得部隊就是行軍打仗的地方,老百姓萬不可夾雜其間,否則將會為敵方所製。這一點,在《孫子兵法》上多有闡述。當劉文彬將這一層意思正告給許山豹的時候,許山豹卻認為他多管閑事。自從慕容楚楚成功說服他父親之後,許山豹對劉文彬就更看不上了。一個政委,嘴皮子功夫還不如一個黃毛丫頭,做什麼大老爺們?所以許山豹睥睨一切地說,他父親留在獨立團一事,沒商量。劉文彬要他給出理由。許山豹一笑說,沒理由。要真憋個理由出來,隻能說他許德純是獨立團團長的父親,可以留下。其他人,不行!許山豹這話的意思是:哪怕你劉文彬的父親要留下,也不行!
劉文彬哭笑不得。他沒想到許山豹這人將父親能不能留在獨立團看作一項特殊待遇。這又不是留下享清福來了,是每時每刻都有危險的事情。劉文彬提出異議,出發點首先是為了老人家的安危,其次才是部隊行軍打仗的需要。許山豹這個一根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真是無法理喻。劉文彬原想隨他去,但一想到這件事關係到原則問題,萬一以後師部過問下來,自己還是有失職之處,便打電話給李師長,向他報告了此事。劉文彬在電話裏危言聳聽,稱此事性質極其嚴重。如果人人效仿團長許山豹,那一個獨立團就自動擴編為兩個獨立團了。一個戰士團,一個人質團,仗不用打就可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