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他。
尋了個僻靜的地方把他推了下去,調頭便走,他後麵如何喚我,我也不應。
行至半路,想想我這一回去怕是再睡五百年,這小子都不知道投胎幾世了。心生不舍,便又回頭看看,直回到我把他丟下的地方,看地上空無一人,頓時覺得氣悶。
回到荒島,日子越發難過。
隔日便尋到穆修所說的軍中,幻化成一士兵,見人人都生機勃勃,打鬧行笑,十分羨慕。本欲上前,終究怯懦。在一漂亮的宅子中尋到穆修,見他終日忙碌,神情肅穆,不怒而威,與那島上的穆修似不同一人。身邊之人對他極為恭敬,凡他目光所到之處,人人噤若寒蟬。
我霎時覺得無趣,便回了島上。第二天天剛亮,我又忍不住往那軍中跑。如此偷偷摸摸幾次,終於遇上傳說中的那隻大嘴怪。
說是大嘴怪,不過是一隻嘴巴大的魚,成精未全,長了雙極粗的大腿和一雙極細的胳膊,身形巨大,卻還是魚形。這東西倒不厲害,就是皮粗肉厚,要殺它得費些力氣。我見它上了陸地,便跟在它後麵。它未成察覺,直朝那些屋舍走去。屋舍中的人早已敲鑼打鼓示警,卻不想使得它愈加興奮,手舞足蹈奔得飛快。不一會兒,一群穿著盔甲的士兵推著一個巨大的弓弩,攔住大嘴怪的去路。
我咂舌。
魚怪瞧那弓弩新奇,便蹬蹬蹬跑過去看。我冷笑一聲,隻聽見驚天吼叫,一根巨大的木箭恰恰插在那魚怪的下巴下。那魚怪大怒,一隻腳壓住弓弩,一張嘴便卷了個人進去。
那根木箭還是有些用處的,魚怪咬了一半,便痛的倆小胳膊往嘴巴摳,總不得要領,隻得吐了兩隻大腿出來。空氣中霎時飄著一絲血腥味。正在這時,那些士兵瘋狂地湧過來,從大刀到長矛,無一不朝那魚怪的身上招呼。
看得興起,卻聽見有人跟我說道:“姑娘,這裏危險……”
轉過頭,是一個青袍小將。他看著我,愣了神。
我輕笑:“不怕。”
“可、可是……”
不知何時,魚怪的尾巴搖了起來,刮起漫天的塵沙。我被迷了眼,卻聽見“噠噠”的馬蹄聲,隨後聽見那青袍小將驚呼:“王爺!”伴隨著便是魚怪驚天的嚎叫,睜開眼,我看見魚怪捂著眼睛抽搐,一抹熟悉的身影摔到地上,被魚怪一腳踢得老遠。
是穆修。
我心中一緊,隨手搶了青袍小將的兵器,狠狠地朝魚背刺去。魚怪渾然不知,卻一步步朝穆修走去。我飛奔過去救他,不小心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我情不自禁地抖了抖。隻覺得那人穿著黑衣,陰暗得很,一身的死亡之氣。
“千落?”
顯然,他看到我,也是非常驚訝的。
我尚未理清他是誰,魚怪的腳丫子就朝我踢來。我一把抓來穆修的劍,捏了個訣,那劍上鍍上一成銀色光暈,我一驚,敢情這劍也不尋常。來不及細想,揮劍過去,魚怪的一隻腳丫子被我砍了。等那魚怪倒下,我便把它定住,見它雙眼流血,必定是剛剛穆修給戳的。
我本與那魚怪並無十分仇恨,隻因它傷了穆修,我便不想讓它好死。提著劍,細細地剖了魚肚子,看那腸子一下子全流了出來,我覺得惡心,掏了它的元丹,毀了。
“嘖嘖!看來我沒看錯,果真是四公主。如此殺一個小魚怪,你倒也不嫌麻煩。”
那黑衣人長相不錯,左側臉頰上有一道粉紅色的月牙形傷疤,言語中一股倨傲之氣。我還沒明白他所說的“四公主”是不是我,他便湊到我耳邊道:“千落,今日本君向你借樣東西,隻當欠你個人情。他日若有用得著本君之處,本君必定相報,如何?”
我細細打量著他,見他肌膚雪白,神色淡漠,手指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自己的衣袍。看得出他是個厲害角色,若要打起來我怕不是他對手,跟何況我兩手空空,確實不知他能借出什麼東西來,倒不如應了他。心下如此想,嘴巴卻道:“若我不借,又該如何?”
黑衣人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來日方長。”
我隻當他還有說辭,卻不想他說了這一句,走了。
我著實驚訝。
穆修不過是被怪打暈了,見他沒事,我本想回去。
“仙姑留步!”
卻是那青衣小將。
我挑了挑眉,不解。那人跑我眼前,極斯文地作了個揖,滿眼熱切:“在下李子文,敢問仙姑如何稱呼?”
真是令人苦惱的問題!
思量半天,還是盜用那還不知道是誰的名字:“我叫千落。”說罷,心中些微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