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此番愈加做作,我在外等了許久,才肯見我。
一見麵,反倒是他先質問:“怎麼?終於肯來見我了?”
我心中打著小九九,隻得裝作不在意:“那個……嘿!今日我便回島上去了,怕將來沒有機會再見麵,過來跟你說說。”
穆修翻著公文,久不回應。我心中沒底,怕他倒真應了,暗暗後悔這迂回之術。
“若不是來辭行,你便不來找我麼?”隻聽見“拍”了一聲,公文重重落在桌上,穆修的聲音深沉如淵,“那島上,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如此留戀?”
我呼了口氣,道:“嘿嘿!你也知我在這世上沒啥熟人,去了京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倒不如……”
穆修打斷我:“我府中也不缺一間屋舍。再說,回去皇兄必定要問這絞怪之事,有你在,我也不用多費口舌。”
我心下歡喜,連連道:“那也是,隻當你報我救命之恩了。”
穆修哭笑不得:“救命之恩,隻是如此?”
我撇撇嘴,一不經意,瞥見穆修後有影子一閃,大喝一聲:“出來!”
穆修一愣,轉頭一看,道:“哪有什麼人?”
我道:“是地府的鬼差,你自然見不到。此番鬼鬼祟祟的在你後麵,倒不知算計什麼。還不快顯行!”
一個灰不溜秋的三尺矮子從穆修的後麵爬出來,穆修見著,眉角隻抽。
“小人拜見四公主。”
這是第二次有人叫我四公主了,我敲了敲腦袋,道:“你不在地府做你的鬼差,倒跑這裏找打來著?”
那鬼差抖了抖,哆哆嗦嗦道:“冥王殿下差小人來瞅瞅公主可還在。”
“冥王?”我皺眉。
鬼差吞了吞口水,道:“正是。冥王殿下隻差小人來看看,小人委實不知原因。不過……”
“不過什麼?”
鬼差討好地笑了笑:“殿下與公主的婚事六界皆知,必定是因此才叫小人前來。”
我差點噎死。穆修一臉嚴肅:“可有認錯人?”
鬼差朝他翻了白眼:“小人有可能認錯人,冥王殿下怎麼可能認錯未婚妻?”
我偷偷瞅了瞅穆修,見他無話,隻得遣了那鬼差離開。回頭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抑或該想點什麼了,隻是腦中空白,這亂麻一般的事情還是放在腦後的好。但穆修這次繞不過去,見他幽幽看著我:
“你真不該叫千落……”
終究沒說出什麼。我頗為愁苦地看著他,隻換來他重重的一聲歎息。
我的確開始好奇我的過去,尤其據說這冥王還不會認錯人的情況下,我的身份和人生該是多麼熱鬧的一個場麵。隻是所有的意識,都開始於那個荒島,開始於我孤零零的寂寞。
那個不照麵的冥王,該是一個炮灰命吧?
隻是這該死的記憶,該如何找回來呢?
我隨著穆修等人去了京城,穆修進宮複命,兩個隨從先行領了我去了穆修的王爺府。坐了不到半刻鍾,先後見了穆修的正妃、倆側妃,對於穆修居然娶了妻這事,我實在很不適應。
“聽子文說,仙姑曾數次救了王爺性命?”那正妃笑的端莊,說得也是很文雅。
我對著如此端莊文雅的王妃實在沒有聊天的欲望,隻巴不得她快快離去:“莫叫我仙姑,我隻是來自海中荒島上的一個妖罷了。”
王妃果然變了變神色,隨即又勉強笑道:“姑娘真愛說笑,妖怪不都吃人的麼?而且麵目可憎。哪裏有姑娘的天人之姿?”
一般一個女人誇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都是很違心的。盡管如此,我還是稍稍的高興了一下:“這話不對,狐狸精不都挺漂亮的。”
王妃的臉色又變了變,訕訕笑道:“妹妹真愛說笑。”
我對她從“仙姑”到“姑娘”又到“妹妹”的稱呼很費解,總覺得從天上一下子摔到了地下。如此糾結了一下,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有的沒的,不一會兒,外麵傳來高聲說話聲,我尚未聽明白是誰,王妃臉上一喜:“王爺!”對我欠了欠身,飛也似的走到外頭去,那作了半天啞巴的倆側妃,跑出去的速度卻也不輸於她。
我愣了愣,對這些人聽聲辨人的技術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喝了口茶潤潤喉,本要出去湊湊熱鬧,倒是穆修自個兒走進來,後頭還跟了個禿了頂的老烏龜精。烏龜精的小綠豆眼朝我瞄了瞄,不覺變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