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地方不適意?”
“她心絞痛!”
“心絞痛?有病史嗎?”
“阿惠姆媽,她問你有病史嗎?”
“沒……第一次發作……”
“第一次發作?啥人給你診斷的?”
“她是老師,自己會!”
“老師?醫學院的?”
“不是醫學院,是格致中學,格致中學曉得伐?重點中學……”
“哼,中學裏教教書還會自己診斷心絞痛?嘴巴張開,量個體溫!”
“我……沒熱度……”
“沒熱度來作啥?三十八度以上才可以掛急診!”
“放屁!”阿五一拳擂在桌上。桌上的墨水瓶什麼的和桌邊的護士小姐都跳了一跳,寫有“預檢”兩字的椎形硬紙板橫倒了下來。“我前不久頭給別人打開了一分熱度沒有照樣到這裏掛了急診!你騙誰?騙赤佬去!”
阿五沒有撒謊。他所在的印刷廠業務不景氣,他從年初開始就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資,回家來幹起了水果買賣,攤位就在仁濟醫院對麵。有一天他跟一個買瓜人打了起來。他的頭被打破,買瓜人的門牙掉了一個半,仁濟醫院急診間收治了他倆,掛號時的確沒要求三十八度以上。
護士小姐依稀記得這件事。
她立即判斷出了阿五的身份。醫院門外狹窄的山東路上,一字排開多少飲食店水果攤小吃攤,阿五這種人她見得多了。護士小姐學會了上海灘上的勢利卻沒有學會再高一層次的世故。她把鄙薄明明白白地擺到臉上,並且靈牙利嘴地反問:
“赤佬罵誰?”
“罵你!”阿五說完就發現上了當。
旁邊已經圍上了一些人,聽到這小護士的機敏調侃,“哄”地笑了起來。阿五受到奚落怒不可遏,護士得了勝利更為得意,旁觀者或勸或議或火上加油,把個捂著胸口臉色慘白的何冰如生生地冷落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