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小傲說跟朋友在外麵一起吃飯,隻打了個電話回來就再也不見人影了。蘇門從中午就開始準備那頓晚餐了,她說不回來吃,蘇門感到很失望。中午的時候他步行到單位附近的自由市場去買菜,滿頭滿腦想的都是小傲。外麵太陽很好,路麵上有禿樹枝權的影子和一條孤單的人影。蘇門慢吞吞地踏著自己的影子往前走,他明顯地感到自從追上小傲自己整個人明顯地老了。
排骨湯的香氣從沙鍋的孔洞裏冒了出來,在廚房裏四處彌散。
蘇門站在煤氣灶前,鼻孔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聞不到一點味道。
“她剛才打過電話了嗎?”
“她說她不回來了嗎?”
“她說跟誰在一起?”
“那人是男是女?”
這些問題都像氣泡似地從廚房的某個角落裏冒出來。
蘇門關了火,用抹布裹著白瓷砂鍋把它端上桌。
一碗白米飯白森森地冒著熱氣。
蘇門坐在燈下,木然地打開砂鍋蓋。
屋裏的靜反襯著外麵的吵鬧,樓下不遠處有一家私人開的小飯館,為了生意紅火,在門口掛了兩隻與店麵門臉不相襯的大紅燈籠。那對燈籠每天要亮到後半夜才熄滅,人在燈下走來走去,幻影一般。
聲音總是從那個窗口傳進來,一陣一陣無聊的喧鬧,小傲的聲音也在裏麵吧?那個叫得最響、笑得最厲害的是不是就是另一個小傲?
蘇門吃過晚飯穿了件雨衣出門,外麵並沒有下雨,隻是天氣預報預測今夜有雨。蘇門的舊式雨衣是用厚重的塑膠製成的,穿在身上人變得有些笨拙,人影看上去像個木偶似的。
他慢吞吞地關了窗又鎖了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他看見一個淺灰色的影子灰溜溜地跟著自己,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牽著狗溜彎兒的閑人,而那隻他牽著的狗正是他自己的影子。他看見那隻狗略弓著腰,肚皮幾乎貼著地麵,走得很艱難。他不知道像他這樣一個上了一點年紀的男人娶到小傲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自從他把小傲娶回家,他就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小傲成為他生活的主題,每個人生活都有一個主題,而他的主題就是小傲。
小傲上班單位離家遠,每天早上都是蘇門幫她想著弄早飯,做這做那,伺候她吃完了自己再去上班。中午又要買菜買肉準備晚上的那一頓,有時忙活半天小傲偏偏又不回來,弄得蘇門非常掃興。
蘇門散步來到那家小店門前,門口的紅燈籠映紅了他的臉。裏麵傳出年輕人的喧鬧聲,有個女人的聲音特別尖,蘇門猜測她大概是一個眾星捧月似的人物,就像他們家小傲。
有一對男女從小飯店裏出來,站在門旁的陰暗處小聲說著話,那男的的胳膊橫撐著牆,袖子的高度正好擋住了女人的臉。蘇門估計這大概是一個追求者,正在苦口婆心地同那個女的說著什麼。女人忽然推開男人的胳膊,衝蘇門這邊呶呶嘴說:“你別說了,那邊有人。”
蘇門站在紅燈籠的光暈裏,覺得自己頓時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4
夜晚的空氣冰冷而凝滯,推開家門沒有一絲暖意。蘇門把鑰匙丟在桌上,一個人坐在燈下胡思亂想。他想,小傲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吧?估計她該瘋夠了玩夠了回家了吧?送他回來的一定是個儀表堂堂的男人。他們坐在汽車後座上,腿挨著腿,胳膊挨著胳膊,他們剛喝過酒,聊得很開心,他們一定會把飯局上的愉快心情帶到出租車裏去的。
蘇門眼前出現了一個麵孔模糊不清的男子,他的手指細長瘦削,恰到好處地放在小傲的後腰處。
“小傲,我喜歡你。”
那個男人的嗓音就像譯製片裏的聲音那樣好聽。
房間裏到處回蕩著這樣的聲音。
電視裏在放一個國外的魔術節目,有一個身穿修長燕尾服、麵孔做過特殊處理的男子在表演一個把美女變沒的魔術,那美女穿得既性感又神秘,在蘇門眼前忽隱忽現。
蘇門滿眼都是小傲。
他用哆嗦的手指撥完小傲的呼台號,撥完之後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呼台小姐連著“喂”了幾聲,以為對方是個有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