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司令忽而眼球一轉,收回了槍,又把怒臉變成了笑臉:“好吧,就讓你再鬧一陣!當初三姨太比你鬧得還凶呢,現在可比貓都乖!哈哈!”

林心暉突然衝過去要搶卞司令腰間的槍,兩名士兵連忙把她推開。司令皺皺眉頭,示意衛兵用繩索又把她捆了起來。

傍晚,張副官帶著幾個人野蠻地把一碗米湯灌進了她的喉嚨。林心暉被嗆得直咳,臉漲得通紅,不一會兒,就耷拉下腦袋,昏迷不醒了。

張副官指揮衛兵解開繩索,把林心暉抬到了已布置好的洞房裏的繡床上。阿桂進來整好了帳被,點燃了紅燭。而後卞司令哈哈笑著進門上床,三下兩下就扯掉了她的衣服,將她肆意蹂躪。也許怕她醒來鬧事,卞司令發泄完獸欲後回大太太房裏去睡了。

噩夢糾纏中的林心暉突然驚醒了。環顧四周,她不禁大吃一驚,掀被欲起,卻發現自己乃是赤身裸體,她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悲憤交加,蒙住頭連捶帶蹬地發泄了一通。

漸漸地她平靜了下來,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這條瘋狗!毀了我的一生!太可恨了!太可恨了!”迷魂藥的餘力使她陷入了似睡非睡的夢魘狀態。

龍校長此時也在夢魘中沉浮。經受了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他已經沒有力量再站起來了。時而作冷,時而發燒,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胡話。柳梅謝絕了前來探望的老師和街坊們留下幫忙的好意,獨自承擔著服侍父親的重任。姨爹病情加重,姨娘要遲幾天才回來,沒想到就發生了這天崩地裂的事。

半夜裏,父親醒來了。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不由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趴在床沿打瞌睡的柳梅驚醒了,抬頭問道:“爸,您醒了?好過些了吧?”龍校長微微點了點頭:“你也累了,回房裏去睡一會兒吧。”“不!我就在這兒陪您。”

龍校長歇了片刻,歎了一口氣,悲戚地說:“阿梅!這次,我可能,捱不過去了,你……”

柳梅急忙打斷父親的話:“不!不會的!郎中說過了,隻要調養得好,您會好起來的!”

龍校長輕輕搖了搖頭:“阿梅,你是爸的好女兒!三兄妹中,爸最疼的就是你。可惜呀,爸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柳梅忍不住嗚咽起來,用手輕輕捂住爸爸的嘴:“爸!你別說這些!我好怕!”

龍校長閉了下眼睛,緩緩抬手將女兒的手捏在手心,感傷地繼續說道:現在不說,恐怕就沒時間說了。你記住爸的話,過兩年,你把咱家這院子賣了,所得一半給姨娘,剩下的你當盤纏,去北平燕大,找到他們兄弟倆。

所悲未競平生業;

奮鬥唯期後輩人。

見到他們的時候,記住把這副聯轉告給他們,就說是我唯一的遺願。

柳梅點點頭,哽咽道:“爸!我記住了。”

龍校長喘著氣繼續叮囑:“另外,也記得轉告李主任,不管有多大困難,學校一定要辦下去,一定要辦得更好。就說我拜托他們了。”“爸,我都記住了!”

龍校長移動顫抖的手,從枕頭下摸出那隻金色懷表,舉到眼前凝視了片刻,緩緩地說:“阿梅,爸一生清貧,沒有什麼遺產留給你,這隻懷表,陪了我大半生,就傳給你吧,作為我們父女一場的紀念。”柳梅竭力忍住哭聲,埋下頭去,將父親的手緊緊捂在自己臉頰上。

龍校長眼角淌出混濁的淚水,聲音顫抖地:“好阿梅,別怨爸無能啊!”

柳梅拿過手巾替父親輕輕拭去淚水,泣聲道:“爸!您幹萬別這樣說!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您一定會平安渡過難關的!”

父親說累了,閉上眼睛休息。一陣瞌睡過後,柳梅抬起了頭,甩甩發麻的胳膊,揉揉惺鬆的睡眼。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見父親睜著眼睛在凝神盯著天花板。她輕聲地呼喚了幾聲,未見反應,於是伸手去拉父親的手,感覺卻是又冷又硬。她的心猛一抽搐,不由得驚慌失措,一邊搖晃父親的身子,一邊放開喉嚨尖聲哭叫起來。

油燈的黃色火焰越來越小,終於熄滅了,屋裏一片黑暗,一片淒冷。柳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刺透了夜空,驚動了四鄰街坊。人們從四麵八方湧來,向尊敬的校長告別。

堂屋已布置成靈堂。悲痛欲絕、身著白色孝衣的柳梅,把剛寫好的一副白紙挽聯貼在了門框兩邊:

慈父跨鶴隨風逝;

孤梅摧蕊動地哀。橫額:親恩永念

李主任和丁老師等臂纏黑紗默默地抬著一個大花圈走進了院子。花圈上的挽聯寫著:

流水行雲千古恨;

秋霜春雨萬人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