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給的紅包可是幫了他的大忙了。一路奔波,幾經周折,總算來到了長江邊的大碼頭。他到售票處買了船票,登上了江輪舷梯,來到甲板上,四下張望,興奮異常。好壯闊的大江啊!家鄉的小河與之相比,隻能算是條小溪了。江輪長鳴一聲汽笛,啟航了。

江流洶湧,浪花飛濺,兩岸絕壁如削,群巒雲纏霧罩。乘客們都聚集到甲板上、艙窗前,觀賞兩岸的迷人景色。海山聽見一乘客在對同行者們介紹:“…長江三峽包括瞿塘峽,巫峽和西陵峽,這一段叫巫峽,遠處的山叫巫山十二峰,看,那就是神女峰。”

眾乘客順著他的手指眺望神女峰,果然隱約得見神女婀娜的風姿。

龍海山凝神眺望,思緒突然跳回到幾年前。記得父親曾給他們兄妹描繪過三峽的壯景,也給他們出過有關三峽的對子:

“無山得似巫山好。”

海山的腦子轉得快:“爸!我想出來了:何葉能如荷葉圓?荷花的荷。”

不知山海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啟發:“我也想出來了:何水能如河水清?”

柳梅也想出來了:“何苗能如禾苗青。”

父親點點頭,點評道:“嗯,三條下聯都還不錯,同音字都用得挺巧。韻轍上,阿梅稍遜一點,平聲太多了。”

兄妹仨不無得意,互相做著怪相。父親繼續說:不過呢,你們三條下聯都有一個相同的毛病:分量太輕,重心太高。明白了嗎?我也想了一聯,你們看看我這雙腳是否站穩了:

孰道何如蜀道難。

兄妹仨爭相品評:“蜀道對巫山,哎,站穩了!”“好對!李白詩雲: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巧用典故,意境更深遠。”……

一個大浪打來,輪船猛斜了一下,龍海山被掀到舷欄邊。他使勁抓住了欄杆,才避免被甩下江去,嚇出了一身冷汗。

一青年乘客提醒他當心,並和他聊這聊那,結果越聊越熱乎,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太巧了!真是太巧了!”原來那人叫馬力,也是想去報考黃埔軍校的。龍海山望著馬力高大健壯的個頭羨慕不已,“仰仗大哥,今後多多關照喔!”“沒問題!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咱們哥倆有緣!”馬力前幾年跟他爹跑單幫去過廣州,知道怎麼走。兩人很順利就找到了廣州郊區長洲島上的黃埔軍校。

龍海山和馬力來到校門前,看著寫有“陸軍軍官學校”字樣的拱形大門,看著校園內參天的古樹,綠蔭中的教學樓,興奮得難以自持!海山抓住馬力的胳膊跳了起來:“到了!終於找到了!”他倆快活地徑直往裏走。

大門內崗亭的哨兵出來阻攔:“站住!你們哪裏的?出示證件!”

兩人止住腳步,答道:“暫時沒有證件。我們是來報考的。”沒想到哨兵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軍校現在不招生,回去吧。”

兩人懇求了半天毫無作用,哨兵堅決地橫下步槍擋住他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趕快離開!”兩人無奈地退回到大門外。龍海山急得要哭:“不招生!這下可怎麼辦哪?”

兩人並不死心,在附近徘徊觀望,尋找機會。馬力指指不高的圍牆,提議繞到後麵翻牆進去。龍海山有些膽怯,害怕被當成小偷抓住,可又想不出不用冒險的辦法。

兩人沿著圍牆邊走邊觀察,忽然發現一廢棄大門的門柱邊貼著一張不很顯眼的聯紙,走近一看,是八個字:

升官發財,莫走別路。

另一門柱上麵也有一張紙,紙上寫的是下聯:貪生怕死,請入此門。

龍海山不由得想起當年北伐軍赫連長給他們介紹的黃埔軍校門聯,不滿地說:“咳!寫這聯的真糊塗,弄反了一個字,意思就全變了啦!”

馬力也反應過來,不無氣憤地說:“對呀!這不是汙蔑咱們黃埔軍校嗎?”

兩人上前把那聯紙撕下,擲在地上。無巧不成書,這一擲正好擲在一輛行駛中的黑色轎車前。轎車“嘎”的一聲來了個緊急刹車。車上下來一個威嚴的軍官。他就是軍校的金副教務長。教務長看看地上的紙團,又看看他們:“你們幹什麼?”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將腳跟一並,挺胸報告:“報告長官!我們發現了反動對聯,把它撕了!”“什麼反動對聯?”

“是汙蔑黃埔軍校的!”金副教務長似乎不太相信:“嗯?給我看看!”

兩人俯身拾回紙團,把撕破的聯紙拚齊展開給教務長看。教務長對他們嘉許道:“好!你們做得對!看來你們對軍校很有感情。”

兩人見縫插針,趁機表明了自己的來因和強烈願望。教務長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讓他們去校辦麵試。有校門外愛憎分明的實際行動見證,麵試當然不是問題。從此這一屆學員班就多了兩個插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