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春天,是國民黨司法機關審判汪偽漢奸的高潮時期。偽府頭頭都關在蘇州道前街高等法院看守所裏。古城蘇州,一下子特別熱鬧起來,旅社、茶館生意格外興隆。在押犯人的家屬除探監外,免不了要進行各種花樣的幕後活動,走門路,拉關係,送禮錢,說人情,請律師……忙得不亦樂乎。各地新聞記者雲集,報紙天天有特大新聞。對汪精衛、陳璧君的揭發更是連篇累牘,很多罪行,鮮為外人所知。
各大報紙公布了高等法院對陳璧君的起訴書:
被告陳璧君是已故汪逆兆銘之妻,曾任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中日戰爭發生後,隨同汪逆前往重慶,民國甘七年秋間,汪逆勾結日酋近衛文磨秘密主和,與汪逆潛離重慶前往河內,派陳逆公博至香港發表豔電,響應近衛主張之和平三原則,旋與汪逆由河內經香港轉往上海,至二十九年三月間,在南京組織偽政府公然反抗中央。其時汪逆任偽主席,被告任偽中央黨部執行委員、偽中央政治委員會委員,終汪逆之年,被告無不從旁讚助。觀於其組用“明”(指汪)、“崖”(指被告密碼)字樣為與各方通訊暗號,是其與汪逆並肩主政,把握實權,聲勢煊赫,至為明顯。即至汪逆已死,陳逆公博繼任偽主席時,被告以一未亡人之身,尤複往來滬粵漢等地。謬倡全國和平之談,以欺騙民眾,獻媚敵人,更密布特工機構,慘害地下工作同誌,使我數千年文化古國倫於倭夷而不知恥,賣國求榮,至死不悟,其通謀敵國反抗本國之罪行,實屬無可宥恕……
四月廿二日,陳璧君、褚民誼同日宣判,開庭三十分鍾,褚民誼被判處死刑,陳璧君被判無期徒刑,褫奪公權終身,財產除酌留家屬生活必須外,全部沒收。
老百姓議論紛紛:“陳璧君是傀儡政府的‘慈禧太後,,罪不容赦,怎麼隻判了個無期徒刑,想必是蔣介石念舊情了。”
“上次在法庭上,陳璧君說她沒有什麼財產,是個窮人。沒收財產,沒收個屁!”
過了幾天,蘇州高等法院派人來到汪公館調查財產,除陳璧君在法庭上供出的幾處房屋外,須填報其他財產,包括存款、貴重物品及書籍、細軟,不得隱匿。如果填報不實,一經查出,罪上加罪。汪文恂將表格接下,答應一星期內據實具報。
這時,南京局勢表麵是穩定了,日本軍隊集中繳械,分批遣送,國民政府還都金陵,市麵也繁榮起來。隻是物價飛漲,法幣貶值。
不久前的黨政軍特相互爭奪接收的混亂局麵,已是日漸平息,當局為了統一辦理接受逆產,成立了蘇、浙、皖敵偽產業處理局。各市縣設分局。南京則特設一個敵偽產業處理局辦事處,委派一個姓高的主任負責這個辦事處。分設偵察、調查、執行、審訊、保管等幾個股,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還配備有一定的武裝力量。
敵偽產業的接收處理,顧名思義是一個肥缺,主任以下的股長一級和工作人員,少不了有軍統分子,他們以特務手段開展工作。
這天高主任召集秘書、股長等開會,說:“奉命處理南京地區的敵偽產業是一件大事,南京被汪偽占了五年多作為首都,很多大漢奸在此活動,日寇也把南京作為軍事大本營。他們的公私財產龐大得難以統計。抗戰勝利後除日寇軍方已將軍用物資造冊於繳械時接收外,日本人在工商企業方麵的財產,還未徹底查清。此外是汪偽政府大小漢奸的財產,更是心中無數……”
於是大家進行討論,定出措施,第二天貼出了布告,內容是:準許人民檢舉,一經查實,起出財物,檢舉人提取獎賞。凡按懲治漢奸條例立案審訊者,其所有財產不得隱匿,聽候判決處理,如有藏匿轉移者,查實後罪上加罪。
這張布告貼出後,南京城裏議論紛紛,傳揚開來。汪文恂得到這個消息,嚇得臉如土色,暗中到觀音堂去打探,淨安說:“小姐!你放心,庵堂是佛門之地,偏僻清靜,誰會懷疑到這個地方,一定平安無事。”
汪文恂仔細一想,事情做得早,做得秘密。母親判的是無期徒刑,保住了命,就是不幸中的大幸,隻要混過難關,有了這批財產就有辦法。
已是四月下旬,南京處理敵偽產業辦事處,自成立以來,已
查獲了一些漢奸藏匿的財產,和日本商人隱匿在中國企業中的資金及物資,特別是查抄周佛海的公館,抄出許多金銀財寶。
大漢奸周佛海自以為與重慶國民黨政府暗中早有往來,便有恃無恐,公館中的財寶便沒轉移匿藏。在全國人民的唾罵聲中,國民黨政府不得不將他係入囹圄,他的逆產也被查抄。他公館中的金銀珠寶,不僅品種多,數量也十分驚人,主要有:
黃金九十一條,每條重十兩;金花瓶一對,金壽星一個,計重六十五兩;金鎖片一塊,金鏈條一條,金耳環一對,金盒子兩隻,金紐扣一對,金表兩隻,共計黃金三十兩,各種金戒指(鑽石金戒,紅寶石金戒,翡翠金戒)‘五十二隻,值黃金三百三十五兩。翡翠項鏈兩串附翡翠秋葉,翡翠古錢,大號珍珠、散珠、翠鐲等,估值黃金四百一十八兩;白鑽石石圈十四對,值黃金五十兩……另有美金八萬元。
但在汪精衛全家卻沒有查到一點金銀珠寶…‘
於是高主任召集部屬分析研究,把偽府中的主要漢奸陳公博、陳璧君、褚民誼、周佛海、林柏生、梅思平、李聖五等在職時的情況和估計他們可能弄到的財產,包括房屋、地皮、及企業的投資,家庭的設備和妻妾兒女的服裝首飾、存款等進一步深入偵查。同時研究到,這些人可能將能夠轉移的細軟財產藏匿的地方和串聯的人、親戚、朋友甚至曾在他們手下當過差的下屬人員,男仆女婢等等,設想不可謂不細了。辦事處的骨幹人員都是軍統特務,都是偵探調查的能手,他們查來查去,卻始終沒有查到羊皮巷觀音庵裏去……
靜悄悄的羊皮巷盡頭,古觀音庵山門緊閉,一叢冬青映著數朵桃花,寂寞地開在山門邊的牆頭,給這靜巷古庵憑添一些春意。庵堂裏傳出剝剝的木魚聲,咿呀的誦經聲,似乎在訴說著人世的滄桑,乾坤的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