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尋常百姓獻出珍寶,秘密敗露枉費心機(2 / 3)

有誰能想得到,在中國政治舞台上,曾風雲一時的汪精衛、陳璧君,一生所搜刮來的奇珍異寶,此刻靜靜地安睡在這古庵的青燈黃卷之中。

這天,淨安老尼起得很早。她帶著妙玉在院中打了一套泥鰍滑拳,到淨室沐浴更衣之後,便到大殿上重重敲了三下銅磬,伴著有節奏的木魚聲,誦起經文。妙玉一步一趨跟著師傅,虔誠地做早課。

快吃早飯了,老佛婆慌慌張張地走上大殿,看到師太和妙玉念經告一段落,便迫不及待地扯一扯淨安的尼衣,急急說:

“師太,外麵可鬧翻了天啦。我剛才去買菜,見市場上好多入圍著牆上的布告議論,聽了好一會才聽清楚,原來是政府在追查逆產——就是漢奸的財產。漢奸的財產不能隱瞞。主動告發的有獎,幫助隱瞞的要治罪。我們庵……這……”

見老佛婆結結巴巴說不清,妙玉接著說:“這布告昨天就貼出了,師太已經清楚。我們是得小心。這幾天倒是沒人找上門來鬧麻煩。”

說話間,阿石挑一擔水走進來,他顯然已聽清她們在說什麼,也顧不得把水挑進夥房,放下水桶,說:“師太,小師傅,這幾天外麵追查逆產,聲勢很大,而且對趁機發劫收財的軍統特務,懲辦也很嚴厲。所以這批財寶檢舉上去,看樣子是會歸到國庫裏去……”他一身勁鼓鼓的,說起話來,震得滿屋都響。

淨安師太靜靜聽著他們三人的話,沉思了很久,然後毅然決然地說:“當初就是為了今日。看來,是時候了!”

說著說著,她萬感交集,哽咽著流出兩行清淚來!

師太的眼淚,是喜,是悲,是憂,是憤!

原來,這淨安師太本是小康人家之女,自幼讀些詩書,深明民族國家的大義。“九?一八”事變那年春天,她與同村一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青年陸軍學校的學生結婚。新婚燕爾,可國難當頭。丈夫是鐵血男兒,忍痛別離愛妻,高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戰歌走上前線,不久便升為連長。第二年,在湘北保衛戰中,與鬼子拚大刀,壯烈犧牲在洞庭湖邊。

淨安悲痛欲絕,便絕了一切塵願,就在家鄉雙峰山的古廟中當了尼姑,每日裏青燈黃卷,木魚蒲團,念經超度亡靈,把對丈夫的思念,化作朝朝暮暮的祈禱。念經做法事之餘,便在一個八十歲老尼指教下,練習泥鰍滑拳和輕功。日夜苦修,功趨告成,所以行動起來,隻是一團暗影,緩如水上浮蓮,疾如風中飄絮。

五年前的那天夜裏,她見汪兆娥被陳文寶抓上了山,又凍又餓,甚是可憐,便施了一缽粥與她吃了。沒想到這老婦竟是大漢奸汪精衛的姐姐,更沒想到陳文寶會勾引鬼子上山救她。鬼子I臨走,一把火將古廟燒為灰燼。淨安流離失所,最後隨著逃難的人流進了南京城,這觀音庵成了她棲身之所。將在逃難中邂逅的妙玉,作為小徒帶在身邊,已是五個春秋了。

當汪兆娥陳璧君前來商談藏寶之事時,淨安的心裏可翻騰開了:日本鬼子的獸行,摧屋毀山的炸彈,家破人亡的慘景,丈夫血肉模糊的屍體……汪精衛夫婦認賊作父,搜刮民脂民膏,定是家累萬貫,如今到了窮途末路,倒要保留這份逆產,真是天理難容!虧你們也想得出這臨危抱佛腳的辦法。我佛門清淨之地,哪裏容得你們的贓財贓物!但轉念一想,若是將她們拒之門外,那些財寶一定會轉藏他處,甚至會落入日本人手中,這又不是太可惜了?倒不如答應,讓她們將財寶藏到庵中,千方百計保護下來,日後再作計較!

妙玉、老佛婆和阿石,都為淨安師太的悲慘身世和深謀遠慮所感動,靜靜聽她述說,除了師太款款的話語,屋子裏再沒有別的聲音。

淨安師太邊數著佛珠邊說:

“汪家財產並不是汪家的,而是國家的,是全中國百姓的。我們都有權保護,不能讓它流落出去。八國聯軍打進北京皇城,搶走了我們國家數不清的財寶,運寶的駱駝牽線打天安門前走過,駝鈴日夜不絕地響了一個多月!+想-想,那些強盜運走了多少財寶!現在日本人是投降了,他們把搶劫的珍寶都裝上兵艦運走。據說,南洋一個什麼島子都掏空了,全都是藏的中國珍寶。汪家的這二十一口皮箱,肯定裝滿價值連城的東西。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怎能讓它流散,甚至被日本人弄走呢?可當時,妙玉要罵我漢奸婆了……”

妙玉一下子笑逐顏開,抱著師傅的肩頭撒嬌撒癡起來:“師傅,看你!徒兒什麼時候罵師傅了?徒兒現在明白了嘛!”

淨安撩起尼衣,擦去臉上的淚痕,忍不住也笑了。忽而,又陡然板起麵孔,拂去妙玉的手,教訓道:“注意清規!”尼姑從來是低眉斂目,不許嬉戲的。妙玉伸一下舌頭,嘟起嘴忍住笑。老佛婆和阿石卻哈哈大笑起來。

淨安帶著妙玉等人,恭恭敬敬站到大殿前,重重敲了三下磬,對觀音大士鞠了三個躬,處理軍國大事一般,宣布說:

“看來,國寶歸國,是時候了。阿石,勞為你今天去跑一跑,你到敵偽財產處理局和市政府去報告,妙玉到法院去報告,還要將消息透給新聞界——汪精衛家的一大批財物,匿藏在觀音庵中。我在庵中守候,等候來人。”

妙玉說:“師傅,隻要到敵偽財產處理局報告就行了,為何跑幾個地方,還驚動新聞記者?”

淨安師太決然說:

“就照我的吩咐辦,你二人快行動。你想,由幾方麵出麵,特別是有新聞界出麵記錄拍照,那就任他膽大包天之徒也不敢私吞了。這樣也許好些!”

妙玉、阿石都說:“好,就這樣辦!”老佛婆不住地念:“阿彌陀佛。”

上午九點鍾,敵偽產業處理局南京辦事處接到阿石的密報後,高主任覺得這件事非同一般,他又得知政府、法院、新聞界都得到了密報,他這個機關單獨是吃不下了。他心中暗喑稱奇。

陳璧君的這批財寶,藏得這樣早,這樣僻遠而隱秘,要不是庵堂裏的老師太主動出來告發,辦事處這些幹練的軍統人員竟是一無訊息,對庵觀寺院尚未注意。於是他決定先行報告首都警備司令部,再轉報有關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