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代史林翻,近日書堪紀,忠佞由來口似碑,褒貶非關己。 筆撼九嶷山,墨潑三江水,是是非非公道評,何譽亦何毀。
《卜算子》
搬演何須定古人,耳聞目睹已紛綸。
漫雲信史能行遠,翻案由來事事新。
且說天啟登基初年,朝裏好人多,奸人少;隻是一件,議論多,成功少。不料天生出個魏忠賢來,又糾結了阿乳客氏,順他的,起用的起用,升遷的升過;逆他的,削奪的削奪,誅夷的誅夷。初然膽還未大,手還未辣,黨羽還未多。朝裏又因山海關外邊報緊急,經略缺人,天啟追論劾壞熊廷弼的那班不知邊情好言生事的官,特諭吏部:“馮三元、張修德、魏應嘉,撫同排擠,致誤封疆,降級調外;姚宗文陰險傾陷,實為禍始,革職為民。”論起來,也還算處的輕的了。內閣六部及大小九卿會議,須將熊廷弼起用,魏忠賢也不敢拗他們,立刻起那熊廷弼為兵部尚書,仍經略遼東。
廷弼奮然就道,克期到京。便上一本,本上道:
國家全力兵將、糧餉、器械,盡擲於遼陽。今從新計算,極難置辦。而議者但曰調募製造,事本難,而視之愈易也。諸臣一聞警報,守城關,送家眷,豈不甚急?今募兵,則科道起程何日;錢糧,則兵、戶爭執不休,勢已急而應之愈緩也。中外臣工,自為身家計,可以同矣,畢竟互異。顧套數,顧譏彈,而莫顧封疆,心當同而構之愈異也。二十萬之安家甲馬銀何在?空文調募,此戶部銷兵法也。遼陽歲額八十萬,今地失其半,而亡喪其七,所餘餉銀何在?又半分其帑金,至誤發遣,亦戶部之責也。行伍草澤中有英雄堪將,宜敕大小九卿,各舉所知。
這本一上,人人道,戶部大堂畢竟處了。卻有魏忠賢庇護,隻批得個“該部知道”。又有個通天文、達地理、大學問、大經濟的少詹事徐光啟,也上一本。本上道:
晁錯有言,器械不利,以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將予敵也。今之兵將,即當嬰城自守。奈何列營城外,一聞兵至,望風瓦解;列營大炮,皆為彼有,反用攻城。陴無守兵,人知必破;合城內潰,自然之勢。及今不思變著,雖征調招募,略如前日矣。廣寧一帶大城,隻宜堅壁清野,急備大小火器,待其來攻,憑城擊打。一城堅守,必不敢募越長驅。數城堅守,自然引退。至如都城固守,尤為至急。依臣先朝原疏,建敵台以護銃,以銃護城,以城護民,萬全無害之策也。
這樣好本,正與熊經略意思相合。誰來睬你,也隻批得個“該部知道。”
時有遼陽秀才王一寧,是個有膽氣的單身,往朝鮮國效包胥哭秦庭事,要朝鮮助戰,以複遼陽。適值有一翰林,一給事中,出使在他國裏。王一寧各投了揭,給事中叱之使出;翰林乃是劉鴻訓,卻道他有膽有智,厚賜資糧,教他遍遊諸島,招撫反正的遼人。王一寧果然出海去了不提。
且說遼東巡撫王化貞,是個不曉邊事的,駐紮廣寧。問部下有能出海探聽島中消息的。有個杭州人毛文龍,平日好為大言,沒甚本事。一班同做哨官的,故意騙他道:“毛兄誌氣好,膽子大,你倒去得。”他就在王化貞麵前,願領兵一二百人,前往海中打聽。王化貞與了他二百兵,兩個月的糧,大小四五隻海船,他便洋洋得意出海去了。原來他雖在邊關,不曾往來海島,心上有些害怕,也隻在海口屯紮。
有鎮江守將佟養真,受令捕剿長山諸島。養真轉委中軍陳良策。這陳良策卻素有歸明朝的念頭,領了三百人,帶了王一寧同去海裏。望見毛文龍旗幟,遂遣王一寧說要歸順中國的意思,文龍不言。陳良策自入文龍船裏,因請合軍。文龍怕他是計,又再三不肯。王一寧道:“軍形敗露,若使佟養真知覺了,怎麼好。隻求毛將軍給予旗號,當乘夜入鎮江,待破了城,然後來迎將軍何如?”毛文龍才許了他,給予旗號。除良策同心腹將蘇萬義回鎮江城,假說領糧,夜縛佟養真。豎起毛文龍旗幟,迎以為主帥。各島李景先等,都來相會。文龍鋪張其事,申文與巡撫王化貞。化貞上本,就說是鎮江奇捷。魏忠賢正想要立邊功,兵部尚書張鶴鳴,又是化貞一路的人,就攛掇天啟封毛文龍參將,鎮守鎮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