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事中戴蕃俊上一本道:“王之明假冒太子。質以先帝,曾攜之中左門親鞫吳昌時於廷,東宮立何地,而不能答一語。問以嘉定伯姓名,而亦茫然不知。其偽無疑。然稚年何能辨此,必有大奸人挾為奇貨。務在根究,宜敕法司嚴究。”初七日,有內官把密疏進上道:“東宮足異於常形,每則雙,莫之能誣。”弘光命盧太監拿至閣老馬士英寓房,問是如何。士英具一本道:“臣病在寓,皇上令豎臣以密疏示臣。臣細閱之,其言雖似而疑處甚多。既為東宮幸脫虎口,不即到官說明,而走紹興,可疑一也。東宮厚質凝重,此人機辨百出,二可疑也。公主現養周奎家,而雲已死,三可疑也。左懋第在北,北中亦有假太子事。懋第密書貽蔡欒琛,今欒琛抄謄進覽。是太子不死於寇,即死於北矣。原日講官方拱乾在蘇州,容密諭來京辨之。如其假冒,當付法司,與臣民共見而棄之。如真東宮,則祈取入深宮,留養別院,不可分封於外,以啟奸人之心。”弘光看了士英本,把穆虎、高成同王之明,會同九卿科道午門會審。適值方拱乾從蘇州來,為從逆一案未明白,與馬士英密疏巧湊。
初八日,各官會審那太子,畢集午門。各役喝那太子跪,那太子仍前麵西踞坐。眾簇擁方拱乾上前,問:“這是何人?”那太子道:“方先生。”拱乾退入人後,不複辨其真假。張孫振道:“汝是王之明。”那太子道:“我南來,從不曾自認做東宮。你們不認罷了,何必坐名改姓?況且李繼周拿皇伯諭帖來召我,不是我自來的。”刑部尚書高倬、兵科給事中戴英一齊道:“既認是王之明了,何須再問?也不須動刑,回奏聖上便了。”把那太子依舊監在刑部牢裏。有不識姓名人題詩在皇城壁上道:
百神護蹕賊中來,會見前星閉複開。
海上扶蘇原未死,獄中病已又奚猜?
安危定自關宗社,忠義何曾到鼎台。
烈烈大行何處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眾官具獄詞奏上,竟供稱:“高陽人王之明,係王鼎孫。家破南奔,遇高夢箕家人穆虎,教以詐冒東宮。非出己意。”其時馬士英既病在寓,大學士王鐸等麵奏此事,弘光亦淚道:“朕未有子,東宮果真,即東宮了。”次日高夢箕也不知真假了,上本說:“奸謀已露。”禦史陳以瑞又上奸宄陰謀一本,弘光批道:“王之明好生護養,勿驟加刑。俟正告天下,愚夫愚婦皆已明白,然後申法。”又次日,都察院掌院李沾,粘示通衢:“王之明假冒太子。”也有信的,也有不信的。正是:
留將疑案傳千古,燭斧何能辨假真。
且說江上奸人出沒,亂兵縱橫,以致商旅梗塞。大铖借此為由,不管好人歹人,都作奸人拿了,動不動酷刑毒打。江北一帶,雞犬不寧。
大铖與東林為仇,恨那文震孟係講學一派的人,故輔溫體仁又是震孟的緊對手,遂唆吏部尚書張捷,特上一本道:“故輔溫體仁,清執忠謹,當複文忠之諡。顧錫疇以私憾議削。文震孟宜改諡,不當與體仁並列。”一時朝臣都把舌吐道:“皇帝偏安一隅,若賢奸乖舛,一旦至此,何以建邦立治!”馬士英曉得公道不服,隻得票本上略示調停。弘光批道:“溫體仁準複諡。文震孟免議。”
都察院有左僉都禦史郭維經,見時事紛紜,不願做官。況與阮大铖不睦。連連上本告病,弘光批準回籍調理。帶了家眷行李,行至長江僻處,忽然下午時候,明明晴天不風不雨,寇船三隻一齊擁上,搶劫一空,殺死十餘人。郭維經推入江裏,不知存亡。遠近的人都說是阮營家丁,或道是兵丁作惡,或道是阮大铖差遣。從此阮小乙、阮小五、阮小七再來作賊的話,傳遍了江南北。正是:
才人失計從奸黨,贏得千秋有賊名。
當時廬州巡撫張亮,飛報:“闖賊兵馬分三股南來,聲勢甚急。臣文臣也,獨臣難支。乞賜罷黜,別選才能堪任者,早為之備。”弘光不允。阮大铖托言麵奏軍情,入朝數日。虧得李自成部將劉體仁,已領兵往湖廣去了。阮大铖洋洋得意。愚智紛紛惜領腰,賢奸逐隊手相招。可憐江上屯兵者,空自月明吹洞簫。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