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各鎮將紛紜互角 眾武弁疲癃可憐(2 / 3)

馬閣老雖是告退,其實中藏掩人耳目之心。卻恐一朝失勢,被阮大铖挨身入閣,一時翻過臉來,自己反被所算,身家不保。故此假意辭職,實非本心。況兼受那文武官起用、超補的賄賂,不止百十萬了,難於藏貯。遂委了掌班堂候官吳一元、掌家王來蘇,商議傾大銀之事。乃喚銀匠到家,每五百兩要傾一錠。譬如五十兩的元寶,十個並成一個;五兩的小錠,百個湊成一個。他的算計,不過為銀子大了,又不占所在,又沒人敢偷。誰知被吳一元、王來蘇串同銀匠作弊,每一大錠中間,或銅或鐵,倒有一百兩。先將銀子澆了一殼,然後或銅或鐵,放在中間。再澆上去,一模生成,再看不出。況且明知此銀是藏貯的,又不是要用的,怎得出醜?隻是元寶大了,極是難傾。打了大鐵鑊,架起大爐灶,十個銀匠每日隻傾得四個。足足傾了一個月,隻傾得一百個大元寶,共重五萬兩。他兩人倒先去了一萬。工價又多,後來鑿用又難。這才是賊摸笑眼前花。當時有一癡公子,打聽用八成銀最有便宜。亦將元寶一個,吩咐家人們,要傾來使用。家人素知其呆,乃將四十兩與之。公子見其少而訝之,家人曰:“五八得四十,此通算也。”公子徐徐曰:“如此說,反覺便宜不多了。”不料今日馬士英,亦犯此症,有詩為證:

盈樓白鏹總何涯,元寶傾成作善家。

隻恐身逃付誰手,原來貪賄不如賒。

如此傾完了一百個大銀,那吳一元、王來蘇隨即稟明道:“蒙老爺委托傾銀,今已傾完一百個,求老爺收貯明白。如要傾,再求老爺發出小錠來。”馬閣老道:“銀子倒也不必傾了。還有些金子,也要照樣熔成大錠。隻是這兩日朝裏事忙,心事不寧,暫且打發回去,過幾日再去喚他便了。隻是吩咐他,切不可外麵張揚。若我這雞鵝巷大宅子裏有什麼疏失,眾人一概不得幹淨。”吳、王兩人傳出話來,吩咐了銀匠。又打發了賞銀,眾銀匠謝了自去。

馬閣老對著一元道:“你在我衙門十分小心。我也不賞你銀子,有兄弟子侄做得武弁的,我老爺賞他個官兒做罷。銀子我也夠了,再有買官的,文官細查出身,武官親試武藝。須不要把人談論。”吳一元跪下稟道:“小官正有句話,要稟老爺。文官小官不曉得,外邊傳說陸吏部賣官,也未知真假。隻這些武官,老爺收用的還看看身材,就上不得陣,破不得賊,中看不中用還好。阮老爺谘到兵部來的,隻論銀子多少,或是小奶奶們薦的,或是戲子們認做親戚的,一概與了他劄付。谘到部裏,要奏敘欽依,十個到有九個疲癃殘疾。南京人幾乎笑破了口。昨聽見本府蕙江班戲子說,有阮府班裝旦的,小奶奶喜歡他,把他個哥子討了張參將劄付。一般谘到部來,卻是個跛子。走一步拐一拐,被人做笑話,道是:‘流賊來,用鐵拐。流賊退,鐵拐睡。’小官不敢不稟知老爺。老爺還該親試一試。”馬閣老道:“就是。你傳令箭去,明日喚齊這班武弁,不論谘來的、新選的,都在兵部衙門伺候點名。我定的麵貌籍貫冊,若有一名不是正身,軍法從事。就傳兵部職方司吳郎中知,不得有誤。”吳一元忙忙拿了令箭去,先傳了吳職方,又稟他添了司差,各處傳那些武弁。